碧空如洗,千里似炼,一眼万里。阳光直剌剌洒到群山怀抱中那片湛蓝如下的湖泊上,似在湖面铺上一层金色的鳞片。
一叶扁舟划开碎金缓缓驶近,一人身着青色道袍停靠在湖边木制码头。船上身着青色道袍之人抬脚轻快跃到岸上,沿着绿树掩映的石板路来到一座面向湖水的白墙青瓦的小院跟前。
小院院墙粉墙画壁,除了四周小幅花鸟墙画外,中间是以颜体行书写就的两句诗“金帛何足报,吾笔解生花”,笔势雄浑,率直自然。正门口重檐叠瓦下木质匾额上书两个拙朴大字“杏庐”。
绕过绘着水墨远山图的照壁,穿过错落种植着山茶、丹桂的天井,迎面是坐西向东三间的正房,推开镂刻着山水人物的格子门,厅堂中有两位头戴艳丽云锦、身着挑绣领褂的老妇人坐在一处以当地俚语小声交谈着。见有人进来,一位面色黝黑身着蓝色领褂的老妇好奇地抬头打量青衫男子,以生硬的汉话问:“瑟楞召,你也来瞧病?”
“瑟楞召?”青衫男子先是一楞,马上想明白了“瑟楞召”是当地人对小伙子的称呼,便笑着向老妇人点头,“对,来瞧病。”
老妇咧嘴笑着露出缺失了两颗门牙留下的洞,她拍拍身边的木凳:“瑟楞召,坐在这块等。你是哪里不好?”
青衫男子愣了一下,依言坐定:“阿婆,我是心病。”
“年纪轻轻的就生了心病啊。”老妇啧啧,又指着身边的老姐妹道:“阿香也是来看心口痛的,我是脾胃不好来找程姑娘瞧瞧。”
青衫男子笑着向另一位老妇点头致意。
这时内室的门帘掀开,一位身着水红色领褂,姿容秀丽的姑娘扶着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汉出门,一边温言道:“阿公,这些药丸拿好,回去后若是再疼得厉害就吃上一粒。”
看到姑娘出来,青衫男子笑着起身迎上前去,却着被蓝色领褂的老妇伸臂拦住,生硬道:“瑟楞召,我先来的我先看。”
那姑娘抬眼瞧见青衫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很快又嫣然一笑伸手搀住老妇道:“杨阿婆,当然是先给你看。”又回头冲青衫男子道:“五哥,你先坐,我忙完了再来和你说话。”
那青衫男子是郑辰琮,那姑娘自然便是程柏蘅了。
三年前在崇德殿中,弘武帝问程柏蘅,解决魏王与程府联姻的法子是什么。
程柏蘅思忖片刻道:“陛下,微臣有一个一举多得的法子,既可暂缓微臣与魏王的婚事,又可妥善处置太子身世谣言案,说不准还能平息洪沙瓦底叛乱。”
弘武帝眼前一亮:“程指挥使讲讲看。”
程柏蘅道:“前些日子微臣听兵部几位大人谈论洪沙瓦底叛乱之事,微臣便向兵部王尚书借来了滇地战报细细研读琢磨,也曾推演过一些战术配合,得出颇有几成胜算。袁贼谋逆时带入正京城的两万叛军,除去歼灭的四千余军士和已经斩首的七百余名罪大恶极领将,还剩不到一万五千名将士目前关押在光复军大营之中等待流放,他们都是我大弘久经大战磨砺的战士,与其在流放中白白浪费光阴不如以身许国征战沙场,挣一些军功为自己及家人搏一个前程。臣愿领着此一万五千名克复军前往滇地平叛,以两年为限臣定能平定西南边乱。”
弘武帝大感兴趣:“哦?程指挥使继续往下说。”
程柏蘅道:“洪沙瓦底国乃我大弘的藩属国,根据天启元年的历书全国统共有人口一百八十余万,孟养、木邦、孟密三个土司管辖地的人口凑起来也不足五十万,就算他们全民皆兵,那除去老幼妇儒有战力的成年男子约有十五万,若要攻打我大弘并不足为虑。可难办就难在他们灵活迅捷,平时驻在密林之中,时不时跑出来侵扰我滇地。滇、黔二军共有军队二十万,若要大军过境征讨一则劳民伤财,二则恐伤及无辜,三则叛军往密林中一钻,咱们大军照样找不到他们。臣在汉中时臣曾见过逆贼袁甲两回,听说他颇擅用兵。此次臣自请秘密领兵前往平叛,便是要以袁甲之道攻击其身。
“臣还要做一头替罪羊。在陛下复国之路上,宣平侯府算得上献出了全部财富,吕皇贵妃也为陛下养育了一儿一女,吕家可谓功高不赏。此番太子身世造谣案,陛下又不能不严惩,不如陛下送宣平侯府一个天大的人情,将此罪扣在臣头上,将臣与那一万五千克复军一道流放至滇地,如此也算得上声东击西之计了。宣平侯府得此恩泽自会感激涕零,为陛下竭忠尽力。
“还有,臣用两年时间在西南边境诛逆贼平叛乱,魏王也会在这两年中会陛下在克复军中培植一批将领,到时候魏王若心中还是非臣不娶,则会辞去克复军大都督一职,与臣一道寄迹山林相守白头。若魏王已无此心,他也可继续为大弘效力保国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