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德宫正殿内,气氛还尚且温情,但愣是没有人说话,则不免显得有些尴尬。
吕嫦云很想装睡,但她从御花园回来就睡够了,眼睛一闭,耳边照样听的清清楚楚,这一招对公孙嘉奥不管用,倒是用来调节气氛很好,吕嫦云在御花园吃了风,总忍不住咳嗽两下,她一咳嗽了,公孙嘉奥就很主动的到倒了杯水送到她嘴边,次数多了,吕嫦云刚开始还不理,后来就翻过身看他一眼,还是喝了,算是给了个台阶下。
这人大爷似的来毓德宫,也没摆谱,但帝王之气总是震慑四方,大小的宫人都怕他,不敢进内伺候,吕嫦云因为在御花园被二公主算计的差点滑胎,这会儿在床榻上很有底气的拿他当个透明人,也不说话。公孙嘉奥当然不会为这样小小的无礼生气的,当初让她在含凉殿罚跪也只是给个教训,喜欢的女人怀了自己的孩子,他虽然半是欣喜半是犹豫,但到底还是舍不得的。
“我有身孕了”两个人干巴巴的熬了那么一刻钟,吕嫦云突然说。
公孙嘉奥一愣,而后把茶杯放好,点点头:“朕已经知道了。”
“我鞋底子上有滑石粉”她说道。
公孙嘉奥大概晓得她是什么意思了,可还是水波不兴,还是点头:“这个朕也知道。”
“我有身孕了,可你的妻妾,你的女儿却没有想过放过我”吕嫦云直起身,淡淡道:“你会为我责罚她们么?”
一个孩子就能这样恶毒,这大大出乎她的预料,吕嫦云醒过来后翻来覆去的想着,她一向是自保为上,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主动的去害过人,可这回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孩子算计,她实在是有些累了,觉得还是姐姐说的对,在这宫里活着已经很不容易,她最好一个人都不要相信,一个人都不要就依靠,就算要依靠,也要靠自己。
公孙嘉奥听了她的问询,倒是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而后摇头,语气特别诚恳,并且务实:“如果你这会儿是躺在床上面无人色,半死不活,我才会责罚她们。”
吕嫦云哦了一声,意料之中,不过还是有些难受,胸腹中的酸水一直在汹涌的翻滚,让她想吐。
这样的难受是生理上的,不是心理上的。
“我觉得这个孩子怀的很辛苦”她说。
公孙嘉奥倾身上前,去罩她一直放在小腹上的手,那只手素白微凉,软的像没有骨头,很轻易地就被他整个包在掌心里,同时那股触感也很好
正好他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现在继续:“十月怀胎,一朝产子,都是后宫妃嫔应尽的本分。”大手渐渐收紧,似乎是想让她感到疼痛,长一长记性:“所以你最好不要让自己出什么事,不然就算真的赔上一个孩子,甚至你自己的命,她们也不过是受些责罚,日子久了,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懂么?”
吕嫦云轻轻地点头:“臣妾明白了。”
这样诡异的对话并没有让两个人不欢而散,吕嫦云躺了多久,公孙嘉奥就看她躺了多久,后来她实在是躺不下去了,只好起身,吩咐了要传膳,公孙嘉奥却按住她,说她现在不能吃那些御膳,倒是他已经让司膳房做了点小粥,这会儿喝下去正好。
吕嫦云很柔顺,他亲自端了粥来喂她,喝了又小半碗了,她才摇头,表示喝不下了。
公孙嘉奥很难得这么伺候一回人,看吕嫦云这样听话,登时就觉出了几分趣味,哄着她还想再喂几口,可吕嫦云却是真的喝不下,两个人推脱来推脱去,时间长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公孙嘉奥就觉不出什么趣味了,只是盯着她看,没了腰上裹腹的带子,总算看出了微微凸起的小腹,里头就有一个小生命在逐渐的孕育。
说不急着子嗣,这个是骗人的,公孙嘉奥膝下就两个公主,一个大皇子,当初的邬太后还是大夫人时,很不好应付,这个女人一辈子自视甚高,以至于他身边有个比较的得宠姬妾有了身孕都不敢生下来,生怕被太后知道了自己性命不保,咬着牙把孩子打了,而后香消玉殒。
好在邬太后最后真的对他这个养子动了心,也没有再管的太紧,还做主给他娶了金家的姑娘来做侧妃。
一晃过去十几年,他终于成了皇帝,可也从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子,成了现在日益阴沉,喜怒不定的模样,公孙嘉奥不肯承认自己是开始忌惮大皇子的势力,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儿子会不会步上自己的后尘,他只把这归咎于瑀夫人的野心,以及大皇子的出身上头。
正是因为万松雪的的出身太低,比金贵嫔还低,所以他才十年如一日地让她呆在三夫人的位置上,没有想过去动她。
现在也没有想过要动她,只是出现了一个更好的人选,他和吕嫦云的这个孩子,有靖国的血脉,同时也有他的血脉,那个傅森打的旗号是为亡兄报仇,可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男人的领地意识最是严重,一旦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侵占,这口气是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