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冰冷的水滴直中眉心,似将一片混沌拨开。
陈钦强忍着剧痛睁开双眼,视线慢慢从一片模糊中变得清晰。
只见铁栏将窗外的月光分作几片,稀稀落落地洒在面前脏乱的地上。
斑驳的墙壁,破败的枯草堆作席子,空气中潮湿的腐臭味弥漫,四周有隐约的哀嚎声传来。
再低头看看那灰白带有晦暗血迹的袖口。
以及胸口大大的囚字。
陈钦呆坐在原地。
饶是脑中锥入骨髓般的刺痛仍在,陈钦也依然无法相信自己穿越了的事实。
他本是一名半路入伍的缉毒警察。后被上头选中,作为一名卧底潜伏在犯罪组织当中。
在最后的收网行动中,却被另一位反水的线人出卖,走投无路的他只能选择和对方极限一换一。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再次睁眼的机会。
只是这开局就吃上了公家饭,起点比起之前可真是高了不止一点。
望着不过丈许的天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陈钦仰头栽倒在破旧的半片草席上。
还未开始思索,潮水般的记忆立即汹涌而来,如浪击礁石,一重高过一重。
每一次更深的剧痛袭来,他脑中混沌的记忆便清晰一分。
陈钦,天朝生人,牛马社畜……
不对。
陈钦,乾国河海郡云水县人,陈家公子,家境殷实,家父从商,长兄习武,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读书苗子,不日便要迎娶县令之女,走上人生巅峰……
那为何自己会落到如此境地,一睁眼便深陷囹圄。
没等陈钦继续回忆,胸口处传来的剧痛便给出了答案。
有如无数次的重演,陈钦的双手自己做出了反应,单薄的囚服顷刻间被撕成两半。
猩红的光芒自心脏处透出,忽明忽暗,狰狞可怖的纹路自光亮处延伸,几乎遍布整个上半身。
就好像一个寄生在他心口的虫卵,不断汲取着养分,等待着破壳而出。
双重的痛苦让陈钦痛不欲生,可那记忆却伴随着刺骨的恨意不断涌现。
前身与那水云县令之女李昭雪本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成婚是难得的喜事。
偏偏临近嫁娶之日,那女人却突然反悔,竟带着一陌生男子上门退婚。
陈钦的大哥陈渊自幼习武,刚过二十的年纪就突破至锻灵境巅峰。
照陈父所说,他大哥生来就是个武夫性子,放眼整个河海郡,也是有数的天才。
他自然受不得这等羞辱,当即向着这两人悍然出手。
可谁曾想不过三招,那男丁便将大哥二十年的习武生涯,以及天才之名尽数捻个粉碎。
他忘不了那人临了时轻蔑的眼神,还有踩在大哥身上,牵着他未婚妻对他发出的嗤笑。
“暴殄天物。”
那日过后,大哥重伤卧床不起,前身也因此一蹶不振,闭门不出。
遭受如此羞辱,对方也并没有给他说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机会。
还未等陈父上门讨要说法,弥天大祸便接踵而至。
官府竟在那日之后列出陈家的数条罪状,走私货物,侵害良家,欺瞒税款,还有最为严重的一条连坐之罪。
窝藏妖人!
而这妖人,便是他陈钦。
这心口的异象,也是官府前来拿人时突然出现。
那猩红妖冶的光,让陈家上下百口莫辩,让他一生乐善好施,和善待人的老父,喊不出一个冤字。
陈家连同家丁几十余口,满门抄斩。
除了他这个妖人不知为何被羁押在这监牢最深处,日日遭受折磨,陈家已经再没有其它活人。
思绪回转,胸口的红光已然平息。
破碎的记忆完全,脑海中的剧痛也随之平复。
泥泞的地面不知何时被犁出道道深刻的指痕。
陈钦此刻就像刚从鬼门关出逃的游魂,得以苟且偷生,距离死亡的距离却并不遥远。
那吸髓噬心之痛,如若不是他已经死过一次,只消片刻就足以让他疯魔。
那前身又是凭借着什么在这日日的折磨中坚持至今。
恨吗?
乌云不知何时遮蔽了满月,监牢内灰暗无比,好似连上天也不肯施舍给他一点光亮。
陈钦静静的躺在黑暗中,脑中清明,思绪却比先前更加混沌
他想不出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