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在晋阳公主还未下葬时,托人给尚在宫里“主持”葬礼的李治送来了一封密信。
李治与裴行俭在右军监狱门前偶遇那天,裴行俭允诺三天后一定给李治满意的答复后,令人将唯一存活的刺客绑了起来,堵住了嘴藏在了一辆不起眼的单辕马车中,提前带去自己租赁的院落中。
不消一天,那名刺客在裴行俭的审理中,选择了坦白将真相一一招认了出来。只可惜,裴行俭为了不留后患故而没有从宽处理。
李治不由得感慨,一面称赞:“这裴守约还真是人如其名,守约之余动作还如此迅速!”一面拧开黑色信筒,将写着字的褐色绢帛从中取出展开,逐字逐句地阅读着,随着真相一点点在眼前展开。
李治瞳孔骤然缩紧,眸底幽深处荡起寒霜般的精光。他双唇抿成了一字,心里不禁暗骂:“果然是她,杨妃这贼心不死的贱人!
十多年了,从母亲长孙皇后还在世时,她就开始野望着中宫之位,妄想取代母亲。李治至今还记得,自己十岁那年也就是贞观十一年春,杨妃为了让母亲早一些归西,竟设下毒计,一面派人故意图谋杀他,一面将这件事告诉病势沉重的母亲。那次,自己有惊无险。然而母亲却因惊吓病情急转几下,终在那年春天四月撒手人寰。
李治一直将其视为害死母亲的仇人,恨之入骨却因自己年龄小,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暗箱势力,故而没有机会处理杨妃。
母亲去世后,杨妃设计勾结汉王挑拨太子与魏王相互斗争。这些年,汉王李元昌在太子与魏王之间来回穿梭,左右逢源且将两人蒙在鼓里,任由其在中间挑拨离间,怂恿太子勾结侯君集谋反。这一切都让包括父亲在内的所有人认为,争夺储君的人是太子和魏王,再不济加上一个汉王李元昌。而她杨妃,只是后宫中本分的妃嫔罢了。
等到太子被李泰斗倒,汉王也难逃一死。到那时,她再让吴王的人在陛下面前揭露魏王,再派人杀我。长孙家的嫡子也就全军覆没了。
届时,吴王李恪这个庶长子成了太子的不二人选,她杨妃自然母以子贵,从淑妃一步登天成为皇后!这如意算盘真是打得真是…
思想起杨妃这些年的筹谋,李治只觉得一股恶寒席卷上心头。尤其是想起杨妃曾两次派人暗杀他,虽未得逞却也让李治愤恨不已。
他点着头,一目十行继续阅览。
裴行俭在信中言明,据刺客招供乃是大王派至吴王官邸的间谍玄清出卖了大王的行踪,提议杨妃派遣刺客在右军监狱截杀。
玄清?李治记得,曾荣此前曾提及过这个名字。虽然未曾见过此人,但因为曾荣的缘故,李治对此人还是有一定印象的。这个人也是并州长史李世绩为他挑选训练出的细作,到了长安后潜伏在了吴王李恪的官邸。作为细作,玄清自然也知晓他李治的行踪。现在,这个人竟叛变了!
不管是什么缘故,这无疑是触碰了李治绝对不能容忍的底线。好在,裴行俭帮自己料理了最后一个刺客,割掉了杨妃得知他逃脱真相的舌头。
下一步就是料理那个叛徒了!
李治双唇紧抿,一双手死死地捏着那封信。倘或它是纸张写出来的,估计此时已在李治的手里成了碎末。他行至殿内的玄鸟飞翅灯架前,将手里的信用灯火烧毁。眼看着绢帛一点点得化为灰烬,他沉声吩咐道:“黄埔顺,你出宫给曾四郎带个话。让他帮忙查一下玄清这个人!”
“臣遵命。”
晋阳公主入葬后当天,李治就以封地公务繁忙为由,坐车回到了自己的驻京官邸。一进门,当即令人将自己的近臣曾荣和长孙询前来议事殿,邀请他们一起来听叫做玄清的间谍,汇报吴王在封地的情况。
不多时,曾荣和长孙询匆匆赶来,议事殿内的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三人向李治见了礼后,李治冷冷地盯着玄清,装作一无所知地问道:“听说不久前,陛下将教导齐王的权万机赐给了吴王?”
玄清不知李治话中含义,遂顺着他的话说道:“的确如此,大王。您还别不信,这权万机在劝导藩王皇子上还真有两把刷子。他一到扬州,吴王以前的许多不招人待见的毛病都没了。因权万机是杨妃向陛下请求派给吴王的,故而陛下赞赏杨妃教子有方。臣听宫里人说,因为这个陛下还经常去杨妃那里歇宿呢。”
一番话说得煞有介事,听得曾荣和长孙询哭笑不得。李治冷笑了声儿,从金镶玉的无腿圈椅中直起身子道:“故事倒是编的很精彩,可惜都是一派胡言!权万机早在齐王谋反之前就被杀了,他上哪里去扬州教导吴王?你又是如何见到他有两把刷子的,是在阎王殿上吗!”
玄清顿时面无人色,还未到夏天,他的后背就已被汗水浸透了。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又十分惊恐地看向李治:“大王…”
李治好似一只瞄准猎物的鹰隼般,目光锐利得瞪着玄清呵斥道:“说,你为何将寡人的行踪透漏给杨妃,并建议她派人在右军监狱门前设伏刺杀寡人!”
“臣死罪,大王饶命。臣,臣也是万不得已的,杨妃她不知在何处查到了臣在并州的家小,派人将他们挟持住威胁臣…”
还未等他继续将话说下去,李治豁然起身面向一旁坐着的曾荣道:“到了这个地步,竟还敢信口撒谎,妄想编故事欺骗寡人好继续给杨妃当奸细。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该如何处置?”
曾荣道:“自然是清理门户,绝不可留着给大王造成更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