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卿换了衣服,似乎是又净了面,疲惫减轻不少,临窗站着听程颂安跟杏儿说话。
“大爷正在换衣服,可是祖母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先过去瞧瞧。”
杏儿摆了摆手:“奶奶别急,老太太没什么事儿,想是临时有话要交代大爷一声。”
程颂安便同她向屋里努努嘴:“既然这样,等大爷出来就随你去,我先去查看回门的东西,回来再去陪祖母。”
杏儿愣了一下,虽然老太太没交代,度她的意思是想让两个人一同去春晖园的,但少奶奶俨然没有陪着少爷的打算。
崔元卿站在窗前,她二人的对话落在耳中清清楚楚,程颂安没有一丝要同他一起出现的意思。
他隔着窗,淡声道:“你先回去,说我马上过去。”
杏儿“哎”了一声,告声退便快步回了,她得赶紧回去说说这边的情形。
崔元卿踏出门槛,经过程颂安的身旁,她正摊着手心给那小雀儿喂食,脸上带着惬意的笑,见他出来,笑意不着痕迹地消了。
程颂安把手心里的鸟食递给饲养鸟儿的小丫头,拍了拍手道:“大人去祖母那儿回话,我去赐贤堂跟婆母请辞,罢了在二门上等大人。”
崔元卿盯着她的眼睛,打量着她的神情,良久才眯了下眼睛,问道:“程颂安,你到底想要什么?”
程颂安从容对上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回道:“大人什么意思,我不懂。”
崔元卿冷笑一下,小丫头们从他这一声笑里感到一丝寒意,赶紧低下头退了下去,连同海棠几个人,都默默给两位主子留出谈话的空间。
崔元卿道:“我为祖父丁忧那三年,你以未婚孙媳的名分,在家中每月食素十日,亲手抄写佛经,不就一心想将你那贤良淑德的名声传出去么?这才成婚三日,你就将这名声抛下了?”
程颂安捏紧了手心,她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把从前的事都忘了,但他偏偏提起这些,提醒她从前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她何曾是只为了博一个贤德的名声,不过是想与他一起分担重担罢了。
她眼底再无一丝笑意,反问道:“那你在乎吗?我做的那些事,大人在乎吗?需要吗?”
崔元卿一怔,嘴唇动了一动。
程颂安接着道:“既然大人不在乎,不需要我的贤德,那我要这些做什么?”
崔元卿被她冷然的目光凝视,周身那股寒气几乎全被她压了下去。她似乎变了很多,跟定亲时那个人不太一样了。
两个人的气氛凝固了许久,崔元卿抬脚朝外走去,留了一句话:“随你。”
程颂安说出这些话,心情好了许多,可却把几个丫鬟吓得一身冷汗。
海棠悄声道:“姑娘怎么跟姑爷闹起来了?”
程颂安撇了撇嘴:“谁跟他闹了,不过是他问我话,我回答他一句罢了。”
海棠还欲再劝,程颂安赶紧打断她,道:“得了,晚些再说这些,先去跟太太请辞是正经。”
海棠这才作罢,吩咐跟着回去的人拿好回门的东西,去二门上备车,又安排留下的人各自的事宜,就随程颂安去了赐贤堂。
张氏的二等丫鬟云萍出来说道:“太太说,她去老太太屋里商议裁制秋衣的事,让奶奶直接去春晖园便是,她就在那里等着。”
程颂安顿时有些气结,本想避免一切跟崔元卿共同出现的境况,却又偏偏落了空。前世里想见他一面,很是艰难,今生躲都躲不掉。
她只好垂头丧气去了春晖园。
到了园门口的月洞门,便见崔元卿也才刚到,见程颂安过来,他嘴角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程颂安这才恍然,他一早就知道张氏来了春晖园,却偏不告诉她,害她白跑了一趟。
她从前倒没发现他这么小人,还这么幼稚!
便在此时,杏儿又迎了出来,见他俩一起过来,先是一愣,随即便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省得她再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