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人走后，何氏却没有走的意思，她难得见外人，谈兴挺高的，却也顾及莫初白，“我见到你就觉得欢喜，郡主累不累，困不困，要不你先休息？既然来了，就在庄子上多住些日子，我这里什么都齐全，让她们好好招待郡主。”

当着莫初白的面，大何嬷嬷将先前莫初白给小何嬷嬷的药瓶揭开，喂了何氏一粒药。那药并不对症，不过能够帮助何氏觉得舒服些罢了，可效果是很显著的，何氏已经能很流畅地说话了，全程没有喘气。

“夫人累不累，困不困？”莫初白还需替宁昭拖着何氏，自然巴不得和她多说会话，便体贴地问她，又指指自己笑道，“我来时在马车上眯了一会，这会精神着哩。”

何氏在王庄住着，却对外面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见照料她的人的确是费了很大的心思。

“想当年，我远远见过郡主的娘亲。洛水城大小姐进宫拜见先帝，姿容绝色，被赞为洛水明珠，可惜大小姐来去匆匆，无缘结交。”

何氏露出缅怀神色来，那会儿她也还年轻，拥有让人瞩目的容颜和健康的身体，黎城名流世家的宴会上不能拔了头筹，那也是处处让人尊着捧着的。私底下小姐妹们常常谈及洛水城大小姐，有些羡慕，人比人不能比，出身尊贵容貌绝色，生生将她们这些天之骄女衬得黯淡无光。美人多娇，让英雄尽折腰，先帝爷对那位都是动过心思的，谁能想到呢，后来洛水明珠跟人私奔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洛水城的权势都遮掩不住。

“娘亲从未和我提过这些往事。”莫初白很感兴趣地看着何氏，原来，洛枝枝还有洛水明珠的赞誉。

“今儿能够认识郡主，也算了结当年心愿。”何氏探出骨瘦如柴的手，手背上青筋毕露，几乎没有多少肉，能够看到一层皮下嶙峋的指骨，她用这样的手握着莫初白，“郡主莫怪我冒犯了。”

“夫人客气，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很喜欢和夫人亲近呢。”

“可惜我这身子骨不争气，不然……”何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郡主今儿的事我听说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可找我家老爷。无论我这身体好不好，郡主仗义相帮的这份情我们都记在心里……”她见莫初白要推辞，相握的手稍微用力，“不许推，你这个傻孩子，苏家你是靠不上的，洛水城的小辈并不止你一个，谁家当爹娘的不是先顾着自己的孩子呢？太后和陛下看重你，不过是因着央公子的缘故罢了。女人啊，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将一切都寄希望在感情上，到底还是要自己立得起来。就算将来嫁了人，菟丝花解语鸟那都是姬妾们才干的事儿，还是要拿出正室的风仪姿态来，才能安稳舒坦。”

莫初白感动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身体病弱奄奄一息的妇人，却将她的处境看得如此清楚明白。病弱的时候都能如此透彻，何氏若是好端端的，该是何等精明厉害的女人。莫初白感动过后，心里就是一突，王庄有这样的女主人，就算宁昭的人提前探到了兵符的位置，怕也是轻易取不走。

“夫人一番话，让我领悟良多，请夫人受我一拜。”莫初白郑重地给何氏行了个大礼，然后俏皮地笑着说，“以后我可会常来叨扰夫人，夫人别嫌我烦哦。”说起来，自从洛枝枝去了，莫初白的生命中便再没有一个长辈女性指点扶持，此时此刻，何氏却好像补满了这个空缺，让莫初白飘摇的内心找到一处停泊的港湾。她在行礼的时候，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面前这个女人，是能够左右王洛奇生死的女人，自然也能左右王洛奇的派系归属。

“夫人，有几句话我想和你单独说。”

“你们先下去。”何氏并没有多问，就吩咐屋内的仆妇们下去，大何嬷嬷也退到院子里，防着有人在窗外或者其他地方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