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离县城不算远的村子里,一个少年郎坐在树下看书。身旁一根绳子的一端绑在树上,另一端绑在一头牛的鼻环上。
少年书看的累了,便伸了个懒腰,那含着泪花的眼慢慢睁开时。一个妙龄的少女站在他面前,“梅姐!”
少女比少年大了五岁,这年纪的少年还是个小个子。而少女身形已经很高挑了,“好啊,李牧生让你放牛,你又在这儿偷懒?”
“你懂什么?我这叫勤奋好学,将来我考上官了,买十几头牛雇几十人给我放。”
“哈哈哈,你这是要当什么官啊?管牛的官吗?”
少女背着阳光,被逗得呵呵笑。她笑的没那么放肆,却也不是虚情的假笑。李牧生看着这太阳下的少女,只觉她笑的好美。
“行了,快回去吧。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呢。”
少女叫樊梅,是自己邻居,闲着没事就和自己一块儿去放牛。两人时不时在田地里乱跑,惹得满身泥渍,去小溪边洗漱又玩水打闹。后来,有个教书先生在村子里办了个私塾,李牧生就开始上私塾学字读书。樊梅家境不算好,加上是个姑娘就接着一个人放牛。樊梅长得漂亮,人也活泼。李牧生总觉得,她不应该待在这小村子里。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教书先生在上面领着念,孩子们在下面跟着背。李牧生正摇头晃脑的跟着背呢,一个小草球打在自己脑袋上。李牧生一惊,转头看去窗外。
“樊梅!又是你,你又来打扰我讲课。”
窗外的樊梅见状不妙立马跑,先生接着就追出去,李牧生担心樊梅,也跟在后面跑出去。可刚踏出门外,樊梅突然出现,牵起李牧生的手就跑。
“梅姐,你干嘛啊!我还得上课呢!”
“上课上课,你不无聊嘛?坐在那么小的屋子里,嘴念叨不停,你不累嘛?跟我一起去玩儿嘛!”
樊梅弯着腰,拽着李牧生的手撒娇,李牧生也不吃这一套。把手抽回来,“不要,我要去上课。”
李牧生刚转过头,就听见身后的抽泣声。顿时惊的立马把头转回来,樊梅委屈的抓着衣摆掉眼泪。
“梅姐,你,你怎么哭了?”
“村里的孩子都去上学了,就只有我一个人牵着大黄乱逛。去河边抓鱼也没意思了,去树上摘果子也没意思了,只有我一个人做什么也没意思了。今早大黄还被卖了,这下子彻底只剩我一个了。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
“梅姐,别”
李牧生安慰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樊梅!”
少女被少年的一声吓到,吃惊的看着少年,“到、”
“你不是一个人,”
“怎么还骂人呢?”
樊梅一时间哭的更厉害了,李牧生顿时乱了阵脚慌忙的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一直都会,在,在你身边。现在,确,确实,不能随时陪在你身边了,但是,我读书就是为了以后,能一直陪你在一起。而且不是在满是泥泞的田里,不是在到处是虫子的林子里。我要带你去县城里,一起吃好吃的,看好看的,玩好玩的。一直,一直在一起。”
李牧生一股脑的说出来,顿时羞涩的低下头。
“好!”
李牧生惊讶的抬起头,春风拂过花从吹来,像是亲手为两人洒下花雨。少女毫不遮掩脸上的喜悦,她那泪水化作喜悦的配饰,“说好了,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
那天,阴云遮住了月亮,没了月光也看不清书了。少年本想睡下,可少女却为他悄悄把家里的蜡烛偷来。
那天,少女不知道听谁说的,吃蜂蜜能变聪明,顶着被蛰肿的脸。捧着一大块蜂蜜,送到了少年面前。
那天,少年约少女去捉知了,少女不知道多久没和少年一起出去了。一晚上没睡着,不知道有多高兴。
那天,他们长大了,少年成了书生,少女成了美人。美人送别了书生,书生去了京城。
那天,美人因为书生的一封家书,第一次踏出了村子。走过几千里,只为见他一面。
“你,一个人来的?”
李牧生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女子。她衣服又旧又破,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可无论多么疲倦,她那笑容依旧那么美丽动人,那么开朗,那么温暖。书生病重的身子,一时间却也感觉不到难受了。
那天,书生落榜了。
那天,美人出嫁了。
李牧生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美的样子,红色的长裙绣着金凤,几个婢女跟在身后牵着裙摆。金色的凤冠和她真的很配,那俊朗的新郎也和她很配。她没有办法,她的父亲要死了,该说是幸运吗?一个富家的大公子看上了她,那些嫁妆,够买几十头牛了。
李牧生从来没有见过她哭成那样,他在河边远远眺望,她坐在八抬大轿中还是看到了他。她哭得好凄惨,妆都花了,嘴里一直在重复的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惜,不久后,新郎在一次出远门后。新郎的父亲,醉酒强暴了樊姑娘。之后怕他儿子报复,就将其杀死后,埋在了自家老宅的花圃里。在偷偷搬运尸体的时候,被李牧生发现了。李牧生侥幸逃脱后去报官,县令却被收买,反被栽赃打入大牢。王府的大公子回来后,更是提剑冲进牢里差点儿杀了他。所幸他运气好,我恰巧路过。先是救了他,又扶持他成为了囊州盐帮的二当家。”
徐正年站在轿子前面,表情凝重,叹了口气后问道:“你能把一个被打入监牢的落魄书生,摇身扶上盐帮的二把手的位子?”
“果然更关心这一点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
“商人。”
“商,人。那你又是做什么买卖的?”
“什么买卖都做,只要付得起代价。”
“那你告诉我这些,我不用付出代价吗?”
“嗯~,不用了,我替你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