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本宫不相信,不相信。”上前来,一把抓住离的衣领,指着床上夜煜疯了一般的吼着,“你不是说不消半月便可痊愈的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离淡然的看着她,拂开她的手。
冷声提醒着,“你先想想,是谁最想让夜煜死。”
她第一日进入这里时,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三角鼎力的关系了。
谁最想让夜煜死?
敏妃冷静下来,细细的分析着,但将所有人细想一遍后发现,居然每个人都逃不脱关系。不由得泪从中来,伏在夜煜的身上失声痛哭。
素缟胜雪,飘于满山葱笼,轻风拂起几片素缟,游弋在杂草乱石之间,冰凉而悲痛的气息四溢。
敏妃母子三人相扶相依,素净的衣裙下,是三颗悲伤哀恸的心。
夜锦上前,将三人拥在怀中,以示安慰。
细长的丹凤双眸之中,晶莹透亮。
“皇上……”敏妃伏在他胸前,哭泣而上下耸动的双肩,透着一股悲凉,将这皇陵笼上阴霜,悲痛的声音哽咽着,“皇上……一定要替煜儿作主。”
“放心吧,朕一定会的。”夜锦轻拍她后背承诺着。
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黑暗的牢中,一股霉味飘荡在空中,吸入鼻中,令人窒息作呕。
离微微仰头,看向那唯一一处有光亮的地方,看那昏黄的光线朦朦胧胧,如烟似雾般,树一身湖绿色的绦花长裙笼于烟水之中一般,看不真切。
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表情。
“坏人,你怎么也进来了?”隔壁的夜阑睁着一双好奇的眼,上下打量着她。
离回过头去,轻睥一眼,便又看回了原处。
他应该还不知道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吧?
“坏人,我好闷,我们说说话好么?”夜阑抓着牢门,瘪着嘴请求着,双眸之中满是期待。
回答他的,是离的沉默。
不悦的嘟了嘟嘴,自顾自的说开了。
“坏人,母妃说你是本皇子的皇妃?那皇子妃要做些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冷冰冰的,好可怕知道吗?要是多笑一点会很漂亮的哦。”
离微微一怔,落寂在心头似涟漪般荡漾开来,狠狠的撞着她的心房。
那日,他站在荼蘼树下,微笑如荼蘼芬芳漾开在他脸庞,醉了她的心,只听见他温柔如水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诉:“我喜欢看你笑。”
夜阑用两根手指将嘴角往上拉,咧着嘴角继续说道:“看,像这样,这样笑,还有哦。眼睛,眼睛要这样,弯弯的,母妃说我笑起来最好看了,像月牙儿,可是,月牙儿是什么?坏人,你能告诉我吗?”
他边说,边做着动作。
离失神的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与荼蘼树下的那个叫阿阳的男子重合。
朦朦烟雾在眼前散发,绽着柔柔笑意的阿阳踏着露珠而来。
“阿阳……”
夜阑好奇的看着她,惊问出声:“坏人,你怎么哭了?”
“哭?”一道激昂亦尖锐的声音由牢门处传来,人未到,声音便先到了,“等下还有会让你们哭得更厉害的。”
素青色的棉布长裙,似倾泄而下的清冷月辉,在昏暗牢房的台阶上铺开。素色容颜憔悴如风中枯叶,夜煜的死对她的打击是相当大。
离轻睥她一眼,心里顿时明白她此次来牢中所为何事,而夜阑则略带焦急的问道:“母妃,六弟好了么?”
问得敏妃双眸中寒光毕现,隐忍的怒火一触即发。
一个眼色,随于身后的几个太监便立即上前,打开牢门,要将离与夜阑由牢中放出。
牢卒哈着腰,嗫嗫咂巴着嘴,“敏妃娘娘,这……”
“有事自有本宫担着。”敏妃低声喝止,眼神凌利如刀锋,将牢卒吓得连连点头称是,连忙给出了钥匙。
夜阑欣喜的看着敏妃,手舞足蹈的问道:“母妃,是准备放阑儿出去么?”
“是,放你们出去。”敏妃凄凄笑着,双眸中氤氲遮不住恨意。
“哦,太好了。”夜阑开的心跳了起来,不等人将门完全打开,便由门中钻出,冲着离挥一挥手,开心的说道:“坏人,本皇子出来了,你也快出来吧。”
离完全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淡然的看着敏妃,似在等着她的一句回答,又似在无声的控诉着。
“动手。”敏妃款款落坐于随从太监带来的楠木雕花大椅,双手随意搭于扶手上,紧握的双拳透着她此时的心境。
宫人立即递上茶水,氤氲袅绕,茶香四溢,将牢中的暗霉味冲淡了少许,却又多了两种混合后的那种无法言喻的莫名气味。
夜阑诧异的看着她,“母妃,你怎坐下了,不带我们出……”
话音未落,两支胳膊便被人架起,“大皇子,得罪了。”
“你们……”夜阑的眸中闪着惊恐,左右的看着那两个蒙面人,“你们要做什么?”
烧得通红的烙铁,映红了他的脸庞。
“做什么?”敏妃纤纤素手端着珐琅瓷的漆金描花茶碗,勾起嘴看着夜阑冷冷的笑,由此间迸出几个字来,“让你们生不如死。”
离也被人架出牢中,动弹不得,冷冷的看着向她走来的太监,太监手中如灵蛇般上下飞舞的长鞭子,挥在空中噼啪作响。
愤然的瞪向了敏妃,质问道:“你自己心里极清楚,罪魁祸首并不是我们两个,不是吗?”
“可你们两个,却是直接导致了煜儿的死。”敏妃重重的将茶碗放在托盘中,热茶四溅,拿托盘的宫婢双手微微瑟缩,却不敢将托盘扔开。
敏妃抬手,手起手落,清脆的巴掌声过后,离脸颊红肿发麻,耳中嗡鸣声声,嘴角腥甜涌出,顺着嘴角缓缓滑落。
“哼。”离冷冷的看着她笑,讥讽道:“欺善怕恶,圆滑为人,这便是在宫中的生存之道。”
这句话是夜莹儿告诉她的,到现在,她才真正的知道这句话所包含的意思。
敏妃不怒反笑,略为赞赏的点点头,“没错,那你就应该知道本宫为何如此做了吧?”
“不敢拿夜幕怎么样,却来拿我们这两个没有强硬后台的人来出气。”离嗤之以鼻,将脸别过一边。
短暂的痛楚过后,是麻木,嘴里牙齿似乎也有松动的迹象,不由得同情的看了一眼闭着双眼努力向后缩着的夜阑。
那日在流云宫就知道芸妃如今已经失势,不然,芸妃又怎会无聊的向她炫耀那些被人保护及呵护极好的芸香草?
想必那些芸香草都是当年夜锦对芸妃宠爱的见证吧。
只是,芸香依旧,斯人情逝矣。
帝王的爱,总是短暂的。
芸香宫内,芸妃在得知敏妃去了牢中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皇后。
皇上出宫,皇后乃后宫之首,能拦下敏妃的,除了她外,再无他人。尽管会让她看笑话,但只要能救阑儿,她赵芸丢脸又算得了什么?
思及此,提起裙摆,急急奔往毓德宫而去。
习习清风送爽,六月雪细碎的枝叶伴着轻纱罗帐轻舞,葡萄美酒轻漾,酒香靡靡。
毓德宫凉亭中,皇后半眯着眼眸,斜斜的靠在紫貂皮子的美人靠上,轻抬手,夜光杯中美酒入喉,甘醇浓郁,唇齿留香。
嘴角边,一抹惬意的笑,迎风绽放。
原来,心情好,喝什么都是香的。
方才赵芸来求她了,求她救夜阑,多么难得的事情。
亭另一边,夜幕躺在摇椅中,顺其自然的上下摇晃着。蒲扇轻摇,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
“娘娘,二皇子,灵秀宫富公公求见。”一位宫人小跑着上前来,轻声禀着。
皇后瞧了他一眼,便又眯上,将地丝不屑与鄙夷掩上,用极为慵懒的鼻音吩咐着,“唔……宣。”
挥挥手,替她捶腿捏肩的几个宫婢便纷纷退下。
细高如竹竿般的富公公哈腰提摆,一张尖细的脸庞上留着两见到二人连忙跪下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与二皇子。”
皇后看也不看他,似刚由睡梦中惊醒一般,淡淡的开口:“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富公公满脸的诌笑,嗫嗫的问道:“娘娘,敏妃娘娘带着人去了牢中。”
“哦?”夜幕由榻上一跃而起,惊喜的握拳拍掌,“呵,有好……”
皇后斜眼轻瞪,他立即将将剩下的半句吞了下去,掩不住的满脸笑意。
富公公将一切看眼底,阴恻恻的笑问:“敢问娘娘与二皇子,答应奴才的……”
“答应的什么?”皇后懒懒的靠着美人靠,抬起手,查看着刚修过的指甲,不经意的反问着。
富公公一惊,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开口,一抹不易查觉的恨意一闪即逝,呵呵一笑,“是,皇后娘娘说的极是。”
皇后温柔而端庄的笑着,挥一挥手,示意富公公退下。
弓腰,低头,施礼退下,心里却是恨得不行,穿过芙蓉园,狠狠的向着凉亭中的两人啜着,“哼,什么东西。”
却不知身后铺展如山青的芙蓉叶后,鬼魅般的身影一闪而过,风过,草无痕。
出了毓德宫,高大的梧桐树下,一个宫人笑盈盈着迎了上前,招手将富公公约于一旁寂静无人之处,将怀中之物交于富公公手中,附耳轻言:“公公,隔墙有耳。”
富公公堆起会心的笑意,将物什收起,满意的点点头。却在瞬间,换上惊骇与不甘,直直的盯着面前那依然浅笑盈盈的宫人。
芸妃捂着胸口,按住那颗险些跳出喉咙的心,浑身颤瑟不已,瞪大了因惊骇陡然扩张的瞳仁。一抹灿烂如朝霞般的血光,在她眼前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