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韶光,素华流年。
白云苍狗,星霜荏苒。
转眼间十余日过去,已入孟夏。
前些日子秋玉溪已被斩首,夏寄荣也已嫁入东宫。冷清露的心结也算了了两桩。
雅文苑内,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娇花嫩草随风摇曳,灌木郁郁葱葱,空气中已有了夏天的气息。
屋内,众仆妇正在给冷清露更衣洗漱。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她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今日青丝梳成近香朝云髻,一袭水绿色抹胸,品绿短衫,孔雀色百迭裙,更显亭亭玉立,其腰盈盈不堪一握。
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孟夏的清晨,朝阳散发着光晕,悬挂于东方,鸟雀儿在屋檐上啼叫,院内的下人来来往往,人间烟火灿烂。
待冷清露穿戴完毕,便领着一行人到皓月堂向冷老夫人请安。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处用膳。
今日冷桓与冷清平俱是一身朝服,看起来板正严肃。
“今日妹妹是要去宫学吗?若是身子吃不消就别去了,在家呆着更舒心些。”冷清平关切道。
“多谢哥哥关系,我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冷清露如实相告,“这些时日没去宫学已经落下许多课程了,我心里不安得紧。”
冷清平瘪了瘪嘴,吐槽道:“妹妹,你也太妄自菲薄了。满京城谁不知你是京城第一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你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冷清露垂眸温声道。
冷清平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妹妹,自幼聪慧,那些劳舍子文章一学便会,什么算数女工,更是一点便通。
冷清露太过优秀,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而他却资质平平,令冷桓十分头疼,从小逼着他背文章,学谋略,都不见效,最终才决定让他习武,好寻条出路。
他有时想想,若冷清露是男子就好了,定然会继承冷桓衣钵,成为一代名臣。
说实在的,其实冷桓也不止一次想过此事。
若说上天公平嘛?冷家却有有才之人。若说上天不公嘛?女儿那么聪慧,而儿子却如此愚拙。
冷桓半忧半喜,若是冷清平有冷清露一半的才智便好了。
“露儿谦逊好学,是件好事。平儿,你虽为武将,但也得多多读书。不然,可就成莽夫了。”冷老夫人笑道。
又将矛头指向他了,冷清平忽然觉得碗中的美味佳肴也索然寡味了。
众人用完膳,冷桓与冷清平要去上朝先行一步,冷清露陪冷老夫人聊了会儿天才出发去宫学。
宫学之处离太师府不远,不过几刻便到了。
纷纷扶着冷清露下了车,冷清露抬眼,大门前有两个石墩,匾额上写着大气磅礴的“启祥书院”四字。
此处便是皇家别苑,原为卿雪长公主府,后因荒置许久,被赵帝题字为“启祥书院”,供皇嗣与重臣子女读书。
门口的侍卫都认识冷清露,便直接放行了。冷清露踏过门槛,观望着四周一切。
此处建造典雅别致,各色装饰极为气派,庭院内种着许多名贵花卉与树木,看得出是经人仔细修缮过。
冷清露凭着前世记忆寻到了她所处的讲堂。屋内已有许多人到了,都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
如今夫子还不在,屋内十分热闹。文静的自顾自坐在凳上温习功课,活泼的全在一处相互打闹。
几个丫鬟在屋外候着,冷清露前脚刚进屋,后脚就有人认出了她:“冷大小姐!”
一群人认出了她,年轻的男子碍于礼节没有上前,只是礼貌的点头打招呼。与她交好的女子们顾不上矜持,一窝蜂般涌上来,叽叽喳喳地围着她谈笑。
“明仪,听闻你前几日中毒了,如今身子怎么样?”有人询问道。
“多谢关心,已经好多了。”冷清露礼貌回应。
一群人七嘴八舌,话题换了一个又一个。“对了,明仪,这次百花宴你又夺魁了!恭喜啊!”
“明仪你太厉害了,我都快这是你第几次夺魁了!”一人奉承道。
这行人太过热情,冷清露有些招架不住。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冷大小姐重回启祥书院,可真热闹啊。”
众人扭头望去。
门前站着两位妙龄女子,一人红衣,一人橙衣。红衣女子妩媚勾人,橙衣女子娇蛮可爱。两人款步走来。
众人见她二人,便知晓其身份,纷纷退去。“怎么这就走了?刚才不还亲密得紧儿吗?”橙衣少女明知故问。
见人群一哄而散,冷清露笑着望向她们,唤道:“表姐,娆娆。”
“你来书院怎么不与我说一声?这才休息了几天,身子可恢复了?”叶娆上前询问,打量了她一番,又道,“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今年一众女眷要及笄成亲了,夫子们既知此事,宫考必然不会太难,你何不多歇息几日?”徐阮筝复道。
冷清露抿唇一笑:“我既想来,自有我的原由。”
“不过你们二人对那群人做什么了?怎么一见你们被就吓跑了?”冷清露好奇不已。
“蛤?吓跑?就凭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叶娆嚷道。
冷清露疑惑地略微偏头。
徐阮筝掩唇娇笑:“明仪,我记得你是中毒了?我还没听过有人中了一次毒,脑子便不好使了。”
冷清露吃瘪,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说她脑子不好使。心中不服气,干脆偏头不看她。
“能来启祥书院读书的都是重臣子女,可重臣也分三六九等。有如叶家一般的新贵之家,亦有长盛不衰的七大世家。”徐阮筝敛下笑意,淡淡开口。
“不论是朝堂还是书院,等级相同的人才有资格在一起。像刚才那帮人,都是近年来才备受皇恩有资格进入启祥书院读书的人。”
“她们家里没有根基,在书院呆着定会成为权贵子女的出气筒。因此来巴结、恭维你,就是希望能在书院给自己寻个靠山。”
“不然就会如年家小姐一般,在书院内被打得奄奄一息才被人发现。”
“竟有此事?”冷清露心中一惊,“是何人所为?夫子没有惩戒吗?”
“天家子弟,谁敢惩戒?”徐阮筝漠然道。
“年家小姐?年穗岁?”冷清露问道。
徐阮筝点头。
冷清露难掩惊异,天家子弟就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任意欺凌官家子女吗?这胆子也忒大了。
“究竟是哪位?”冷清露追问道。
“明仪,此事牵扯甚大,咱们还是别掺和的好。”叶娆劝阻道,“一旦沾染到天家,不论家世如今,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见叶娆态度坚决,她觉得此事定然没有这么简单。
此时屋内一行人闹哄哄地簇拥至门前,三人登时转头看去。
徐阮筝朝她昂头,冷清露心领神会。
来人一身娇红色蹙金蝶纹齐胸襦裙,身上披着渥赭色巾帛,头上带着莲花冠,一旁还精心别着几朵桃花。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其虽五官虽不出挑,却胜在那股又娇又拽的气质。
这便是当朝五公主——赵棽棽。
众人纷纷朝她行礼。
“都免礼吧!”十足的目中无人。
她身后的宫人将她的书桌摆在正中间,也无一人敢上前制止。
“五皇姐,咱们这样真的好吗?”自她身后,一身沧浪色绣白芍齐胸襦裙的少女发问道。她不似前者一般浓妆艳抹,趾高气昂,反倒气质清雅,温婉柔弱。
“这有什么?不过坐在当中罢了,又不挡他们的道。”赵棽棽仰头朗声道,丝毫不顾及屋内众人。
“她自个儿乐意,谁敢拦着她?难怪人人都说五公主骄纵成性,嚣张跋扈。”发话的其中一个年岁最小的女娇娥,虽然长得貌美如花,但说话分毫不留情。
“赵杳杳!你什么意思?!”五公主赵棽棽怒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