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将江大夫带回府了?”冷清露试探道。
“是,我觉得她与我同处一室于礼不合,便想让她与你同住。”冷清平道,“若你不愿也没关系,妹妹,你不用为难。”
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冷清露笑了笑,“自然可以,我也想见见江大夫。”
冷清平这才放下心来。
宴会还在继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此时女眷与男眷都彼此分开。男子们谈论政务,彼此结交关系,女子们相互恭维,捧高踩低。
纵使冷清露不想加入其中,可既在其位,不免有人前来巴结。听着那些万变不离其宗的话,冷清露心中烦闷不止,为了甩开众女眷,她四处搜寻,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身红椒刻丝并蒂莲软烟罗褙子,蕉红蹙金凤椒云锦长裙,梳着凌虚髻,身量苗条,身姿窈窕,肤色白皙,一双狐狸眼更显风情。可谓媚骨天成,妖冶艳丽,“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最适合她不过。那是与冷清露截然不同的美。
瞧见冷清露,轻声细语道:“明仪,你怎么来了?”
长相妖媚,声音却温言软语。
“人群中我一眼就瞧见表姐了,站得这般远,难怪她们不来吵你。”冷清露娇嗔道,“你倒闲情雅致,自个儿在这儿寻清静。”
那便是冷清露的表姐,徐中丞嫡女——徐阮筝。
世人皆传“徐冷双璧,丽色倾城”。徐阮筝妖冶娇媚,冷清露清妩美艳;徐阮筝媚而不俗;冷清露艳而不妖。
若将冷清露比作白山茶,是因为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逼人,如天上的苍穹,令人望尘莫及,如下凡的谪仙,惊人心魄;那么徐阮筝便是娇艳的牡丹,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又娇又媚,又妖又艳,勾的人心里痒痒的,可光是站就让人觉着不可亵渎。
徐家与冷家是姻亲,朝堂上自然相互帮扶,正因如此,冷家被赵训延针对,徐家也免不了受牵连。上一世徐阮筝嫁入远宁伯府为世子妃,因她身份特殊常常遭到伯夫人的刁难,甚至撺掇自己亲侄女方氏争世子妃之位。
徐阮筝的美貌虽极具攻击性,可性子温婉可人。面对伯夫人和方氏的刁难与绊子,都默默承受,从不回击半分。先前新婚燕尔,世子见徐阮筝性子平易逊顺,也十分欢喜,但面对伯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终是把方氏纳进府。一次世子爷外出办事,方氏不顾伯夫人意愿将徐阮筝活活溺死在池塘里,经太医诊断,当时徐阮筝已经有身孕了。如此,香消玉殒,一尸两命……
至于方氏的所做所为是否经过伯夫人授意,这些都未尝可知。她只知晓一点,那便是方氏必须除,不仅是为徐阮筝报仇,更是为自己报仇。
“明仪,你素来知道的,我喜静,这般热闹的宴会并不适合我。”徐阮筝温声道。
“知道知道”,冷清露笑道,“如今女眷快要进行比试了,你还在这儿闲着不成?不然你那一身才华可就无处施展了。”
徐阮筝笑着摇了摇头,纵着她一块走了。
……
角落里,三人并坐吃酒。
身着碧山色的男子猛得提壶对饮,一壶见底后长圩一口气:“真是上好的菩提吟——太师府可真舍得花银子。”
那男子大抵是醉了酒,衣带微宽,面色潮红,随意地躺在榻上,慵懒又贵气。
“黎灿,你耍什么酒疯?”一身着青鸾色的男子眉目清秀却面色不善,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你莫不是酒鬼降世?”
“欸,阿闻,你今天怎么回事?”黎灿不满道,“火气这么大,改明儿给你配副药方,降降火气。”
季闻一听火气更甚:“不知悔改!你带月荧去花楼吃酒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呢,别得寸进尺了。”
黎灿摆了摆手,“多大点事儿啊,再说了,是荧荧想去醉花楼的,怎么还怪到我身上了?”
季闻又要发作,被人出口打断了,“算了吧阿闻,既然月荧没事儿,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季闻还想说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那人青黛色锦衣蟒袍,五官深邃立体,一双丹凤眼看起来似笑非笑,周身都是上位者的矜贵与傲世,少年的不羁在此刻展露无疑——那人赫然是贺临霄。
他用手指挑着酒盏,轻飘飘丢下一句“一年一度的百花宴,依旧是这么无趣。”
周围走过的人都假装没听到,问安后径直走了过去。此三人能玩到一起也算是一种缘分,确切来说是段孽缘。贺临霄,辅国侯世子;季闻,远宁伯世子;黎灿,三司使独子。
皆是位高权重的公子哥儿,自幼相识,都是硬骨头。贺临霄极为英俊潇洒,惊才风逸,却最是张扬不羁,傲睨万物,难以控制;季闻面如冠玉,仪表堂堂,是个逸群之才,背地里却赤口毒舌;黎灿衣冠楚楚,文质彬彬,背地里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那三寸不烂之舌极讨人欢心。除去王孙子弟外,他们这群世家之子可谓是大盛地位最高之人,故只有地位相同的人才能聚在一起玩,谁人都无法插足。
……
女眷这头,冷清露借闲聊时细细寻找了那个前世的“嫂嫂”——从五品中卫大夫嫡次女夏寄荣。
一身靠红色,朝云近香髻,满头珠钗琳琅满目,直把人闪瞎眼睛。不仅如此还十分阿谀谄媚,面对世家小姐夫人们一副谦卑之态,面对比她们家官位低的便十分倨傲,面露不屑。这样的人会做出爬床之举,冷清露也是信的。
既然上一世夏寄荣见冷家式微主动出卖冷家,那也别怪她这一世不客气。她靠赵训延富贵一生,赵训延靠她找到密函,两人如此相投,她怎能不成全?
偷偷唤来绛英,在她耳边耳语几句,绛英便退下了。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一旁的贺临霄看着眼底。
“阿霄,怎么了?”黎灿疑惑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贺临霄这才转过头来,“无事。”
“不应该啊!”,黎灿不解至于又带有惊异,“冷家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美人,你真就一点心动之感都没有?”
而后自以为帅气地撑着下巴道:“这你都没感觉,莫非你是个断袖?”
贺临霄忍无可忍,“滚。”
“呵呵,看来是被戳中心事了,恼羞成怒了”,季闻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刺激贺临霄。
“你们两个,别逼本世子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这是贺临霄对挚友最后一点耐心了。
两个觉着没趣儿,不管贺临霄脸色,便吃酒尝鲜了。
此时小厮步入厅中长叫一声:“时辰到!百花宴比试开始!!”
百花宴的比试素来以女子为主,不仅用来衡量才气,更是高门挑选儿媳的方式。故有许多小门小户的姑娘家为嫁入高门,都会在百花宴上大展身手。
“既然没有主考官,冷某又是东家,以防场内有不公正之举,便请龙图阁直学士鱼大人做主考官吧!”冷桓这一番话有理有据也足够陈恳,众人都没什么异议。
鱼大人年近知天命之年,是个头发花白又慈祥的老翁,在大厅中央宣读:“今日比试分六类,分别比试琴、棋、书、画、算、针织女工。第一部分由众人抽取个人要比试的内容。第二部分可自行上场比试自己擅长的一类,相互比拼选出此类魁首。第三部分,经内阁大学士评定今年百花宴的魁首。”
“请诸位稍作准备,而后会由老朽亲自下场命各位小姐抽选。”
一时间厅中年轻女眷极为紧张,叶娆站在冷清露身侧着急忙慌道:“怎么办啊明仪!近几日我都在忙着逛铺子,都没好好和乐师学琴,这下要丢人现眼了。”
冷清露笑着宽慰她:“无碍,不过一场比试罢了,说明不了什么的,尽力而为就好。”
叶娆望着她,许久才哽咽道:“你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这些琴棋书画都样样精通,我自幼便没好好学这些个劳舍子。”言罢,倒是委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