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尤其是我们脚下踩的这片土地,一直都很美好。
虽然有压力、有抱怨、偶尔也有令人愤慨的不平之事,有铤而走险、不走正路之人,但至少,在这里,我们可以在晚上出门撸串,在餐厅惬意享受美食,在家里享受着平静,在学校享受着朗朗读书声。
这一切看似平凡的小事,却是靠着一部分人的牺牲换来的。
而陈名,就在这牺牲的人中。
他从未觉得自己伟大,也从不深究这样的牺牲值不值得,他只知道,这个世界再破败不堪,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也有人在用生命去热爱,去守护。
而他,也不过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将这份用千千万万条人命换来的和平,继续下去。
可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犹豫、懊恼。
医院里。
刺鼻的药水味扑面而来,陈名蹲在一棵树上,透过窗户,他贪婪地看着病房内熟睡的沈佳音。
她刚刚又打了一针镇定剂,好像除此之外,她已经失去了自主睡眠的能力。
这时,刘思染开门走了进来,只短短一日,她的鬓角已经染上了白发,就连眼尾都出现了眼角纹,整个人再不复往日的柔美婀娜,如明日黄花般叫人惋惜。
她轻轻抚摸着沈佳音的手,独自垂泪,喃喃自语道:“佳音,妈不逼你,你想做什么样的人,就去做什么样的人,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陈名难受地看着这一幕,是他,让原本总是温情满满的沈家,变得阴云密布,是他,让原本众星捧月的天之娇女沈佳音,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而陈名看着心爱的女人,因他受着这份苦,顿时潸然泪下。
他已经哭了两次了,这也是继秦水月去世后,他唯一哭的两次。
这时,床上的人悠悠转醒,沈佳音一脸茫然地看着在床前落泪的刘思染,有些狐疑道:“妈,您怎么哭了?您还没有原谅陈名呢?他就是爱开玩笑,他不是都回来了吗?你干嘛还哭啊?”
刘思染摇摇头,说道:“没……没事儿,我是高兴的。那个……婚期不是定下来了吗?妈今天去看了很多漂亮的喜服,你穿上肯定好看。”
沈佳音的眼睛顿时亮了亮,问道:“真的?拍照了吗?我想看看。”
那迫不及待待嫁的样子,让刘思染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陈名只觉得胸口像是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刘思染究竟花了多长的时间,才说服自己,配合沈佳音,假装他还活着。
他闭上眼睛,努力调整了一番自己的情绪,然后睁开眼睛,跳下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
等他走后,沈佳音一脸狐疑地望向窗外,刘思染问道:“佳音,看什么呢?”
沈佳音说道:“我总觉得,刚才陈名就在那棵树上看我呢。”
刘思染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别过脸去,强行把泪收了回去,心里却紧张又慌乱,觉得沈佳音的癔症好像又厉害了。
但她什么都不敢说,只好干笑着说道:“肯定是你太想他了。”
“可能吧。”沈佳音笑着说道,眼底是揉碎了的阳光般,温柔的笑意。
刘思染一阵鼻酸。
沈佳音没找陈名,刘思染也摸不准她在想什么,也许在她自己形成的剧本里,陈名忙去了,所以她的情绪一切正常。
刘思染也不敢问,只好和她多一句西一句的瞎扯。
到了晚上,沈佳音问刘思染:“妈,我可以出院了吧?不过就是摔了一跤磕到了头,干嘛要一直住在这里?您知道的,我没这么娇弱。”
沈佳音的记忆错乱,她不接受陈名去世的消息,自然也忘了自己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