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其实有些气馁,即使借助梦之影催化梦境,即使他在睡梦里找了不知多久。
但至今为止,他都没有再接收到除了心脏以外的任何信息,他所有睡梦的终点都是要得到一颗心脏。但那颗心脏长什么样,在哪里,有什么用,他是一概不知。
孟终兴觉得那是神明在暗中拒绝,不然为什么一到心脏这个关键节点他就会醒来。要么就是他长久以来重复一件事的后遗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梦境多变,他在那里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像最近在疗养院里喃喃自语的疯子,像上一次跨越世界尽头的卡车司机,像在地下酒吧照顾生意的调酒师。各种各样多姿多彩,这也是他依赖梦之影的原因之一。人嘛,生活无趣了,就开始寄希望于那华丽的想象力上。
也有分不清的时候。
有一次,他在神会的广场上醒来,两条手臂被拷在栏杆里,清晨的光拂过面庞。
人们站在周围,手里拿着熊熊燃烧的火把,黑烟滚滚。
他脚下是布满汽油味的木柴。
他们要烧死他。
“对那个自称洪水之神的信徒,最好的折磨方式是火刑。”
有人大声诵念着他的罪名,孟终兴则低头打量着身上的白衬衫,他竟然觉得自己多少有了几分慵懒华贵的气质。
“行刑!”
诵念完毕,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丢向柴堆,他看向那些人,眸底映着天边的火烧云。
柴堆轰的一下烧起几丈高的火焰。
但在看到罪名书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你不可能看到纸张的背后,但在梦里,一切都是合理的。
有时候他是他,有时候他是别人。有时候两个他,有时候无数个他,都是正常的。
然后他清醒在自己的小屋里,枕头柔软,被子温暖。
那是去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孟终兴醒来时,窗外刚好飘起来雪花。
这样的风景对任何人都有一种致命的吸引,他也一样,起身迅速穿好衣服。在幽静的凌晨推开楼下的铁皮门,深一脚浅一脚走进了雪里。
如果你要问他什么时候最浪漫,那铁定是此时此刻。他喜欢那种空旷安静的地方,一个人独行在街道上,除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一切都像极了世界末日。而他则化身成了末日苍凉中的独行人,不管十个红绿灯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还是破涛汹涌的黑海,都是他的目的地。
爽爆了,虽然二十多了,但他就喜欢想这些东西。
他甚至能听到远处那些风景化作尘埃崩裂的声音,简直就是黑魂那个破败的世界的翻版。
无数建筑拥挤融合崩碎在时间尽头的漩涡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扭曲在了一起。主角则孤独的坐在篝火旁,寻思着要不要拯救世界的宏大命题。但迎接主角的,只是各式各样不同的死法。
脑子里转来转去,他这样直直走出了十个红绿灯,不过也奇怪,今天是周一,路上竟然一辆车都没碰到。
他有些茫然的回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所有的灯光都悄无声息的灭了。就连摩天大楼上的银行广告都没了,风卷着雪穿过城市,除了空荡荡的尖啸,别无其他。
但没走过的地方街灯照旧,霓虹灯闪烁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