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言,防,盗。宁修远登时大惊,他伸手想攥住宁砚泠的袖子。可是手臂上的铁链猛地一拉扯,他吃痛不住。尽管面目都疼得有些狰狞,他却还是抵死咬牙问道:“阿濯,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你说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刻的他犹如正文,待更一头咆哮的野兽,完全不见平日温文儒雅的大学士样子。刘一保本没有见过宁修远,在他的臆想中,姐姐的父亲应该也是一个清雅的儒士。
可是今日在这诏狱中刘一保见到的却是他这副落拓的样子,现在又情绪失控地大吼大叫。刘一保心里不免有些失望,更担心他吓到宁砚泠,心里更生出些不满来。
这会儿便顾不得什么尊卑上下,直言劝诫道:“宁大人,稍安勿躁,且静下心来听一听娘娘的话罢!”他声音不大,却执拗有力,透着压不倒的刚强。
宁修远是读书人,骨子里对寺人是万分瞧不上的。这会儿被一个阉宦近似于当面申斥了一番,他既惊又气。可是转一念想到眼下自己被缚在这里是个阶下囚,不免万般心灰意冷,连反驳两句的劲头也提不起来了。
宁砚泠瞧出宁修远的面色不妥,然而她不顾上调停父亲与刘一保之间的事情。时间紧迫,她须得在这一趟里说服父亲致仕返乡。
于是,宁砚泠扭头拍了拍刘一保,示意他莫要再出声,转而又对宁修远道:“爹爹,阿濯的意思是眼下无计可施,爹爹唯有致仕才能保住全家!”
听得“致仕”二字,宁修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宁砚泠看得分明,他眼中轮转过惊讶、忿怒,还有……不甘。她知道父亲苦读多年,一心想为国效力,忠君之事。
如今好不容易入了阁,眼看多年所求唾手可得。在这当口叫他致仕,就好比在一个人登上百丈高台,摘星揽月之际,陡然抽去了他脚下的台阶。
不仅多年以来的汲汲所求一瞬间便化为那水中月,镜中花,整个人连同所有的希望都会陨落泥沼,此生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宁砚泠这话虽是说出了口,只觉得满心苦涩。她从未想过是自己亲手打破了父亲所有的理想与抱负,在那一刹那,她甚至觉得是自己话语如刃,弑杀了自己的父亲。
从今往后到余生尽头的每一天,父亲不过是活着而已。
“爹爹,我知道……你绝不能接受,你打我罢,你骂我罢。我也……没有办法了……”宁砚泠抬起眼眸,那双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宁修远的面上最后定格在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的嘴巴长得很大,可是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凌公公和刘一保在一旁,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半晌,宁修远颓然道:“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没有了”宁砚泠狠狠心,吐出了这三个字,仿佛会灼烧喉咙一般,每个字都被她吞了一个音。
出了诏狱,宁砚泠觉得这天空是从未有过的湛蓝清透。在这个萧瑟的秋日,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是那么温暖。现在她要去找景后了。
希望景后能履行承诺,在不久之后,也让爹爹看到这澄澈的晴空。宁砚泠这么想着,扭头朝那诏狱的大门投去最后的一瞥。
谁知肩膀竟被凌公公给扶住了,宁砚泠回脸看向凌公公,只见他低沉着脸,并没有看宁砚泠,只稍微贴近她的耳畔道:“娘娘,这地方可不能回头看。忌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