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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梁次辅和景首辅讲和了?”宁砚泠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在烛火的映照下,益发晶晶亮地看着楚皇。
这会儿楚皇正在书桌前批阅奏折,他自那日起在宁砚泠处批阅了奏折以后,就更不愿意回长乐宫了。
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书房里,批阅那些群臣送上来的奏折,听这些老头子的满腹牢骚,哪有在宁砚泠这里舒服?
瑶华宫的一切都是那么舒心惬意,房里收拾得干净,地上纤尘不染,再点上一支熏香,那香味叫人紧绷的心弦不由得放松下来。“你可真会收拾屋子。”楚皇不止一次地感叹道,“来日,我一定要赐你一座大宅子,你必要帮我收拾得舒舒服服、妥妥当当的。”
“可以,可以。”宁砚泠那时笑语盈盈的,“最好是在北郊,听说那里不仅风光好,还又几眼天然的热泉。倘若能在里面泡泡澡,那必是任何烦恼疲倦都能一洗而净的罢。”
楚皇的眼前浮现出宁砚泠那时笑吟吟的面容,和眼前的面孔重合在一起,仿佛多了点东西,是什么呢?他一时恍如在雾里看花,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翳,看得并不真切。
“连你都听说了,看来这满京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楚皇忍着心中的犹疑,笑着打趣道。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早就听说了。”宁砚泠嘟起嘴道,“可我只是不信,他们俩都斗了这么些日子了,哪能说讲和就讲和的罢!”
楚皇放下手里的奏折,捏了捏她的腮帮道,“孤则寡,合则强。这个道理他们都很懂的。”他的眼神里透着温柔,并不为宁砚泠打听这些朝堂上的事情而生气。
但若是就此以为楚皇是个温和的人,那就错了。
在后宫众人的眼中,甚至是李太后的眼中,楚皇仍是那个淡漠的天下之主。高处不胜寒,他端坐在那个至高无霜的位置上,任由着地下的人顶礼膜拜,连瞧都不敢正眼瞧上一眼。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景后是他的妻子,自然不必说。就连他的亲身母亲,李太后在他面前,都不敢肆意妄为。
可是,就连楚皇自己也觉得奇怪,那些脾气,那些原则,碰上了宁砚泠,仿佛都不存在一般。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什么初一十五必须宿在中宫。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一样都不想去理会。那时候,他甚至允许宁砚泠在他面前自称为“我”,在发急的时候,直接管他叫“你”。
事到如今,他就更加想随心所欲地来,就要在瑶华宫批阅奏折,就要日日夜夜和宁砚泠腻在一起。比如现在……
楚皇想起宁砚泠的眼睛,他一直觉得这双眼睛生得很美,很圆很亮的墨色眼瞳。这才是真正的纤尘不染,其实宁砚泠入宫以来受的那些苦楚,他也知道一个大概。
所以,他益发困惑。无论经历过多少的苦楚,这双眼瞳依然纯净如故,没有怨憎。同样的,无论受到怎么样的宠爱,这双眼瞳里也没有一丝恃宠而骄的意味。
他喜欢这双眼眸,喜欢这双眼眸里映出的自己。虽然自己已经长大,可是映在这双眼眸里,依稀还是那少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