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中糊涂,竟恍惚之间把奴才们的请安当成了当日在坤宁宫时,众妃朝见仁孝皇后,她遥遥想着仁孝皇后的模样,渐渐的,仁孝皇后的脸换做她自己,她坐在坤宁宫的皇后宝座上,昔日随她一起下跪、口称奴才的女人们,齐齐朝着她跪下,声声叫着:皇后!
在这样病态却又幸福的幻觉之中,继后复又沉睡下去。
乾清宫内。
皇帝搁下朱批,对梁九功道:“封后大典虽未如常进行,但钮祜禄氏已经是皇后,将她挪入坤宁宫吧。”
梁九功应是,“奴才这就安排人去办。”
梁九功去后,皇帝怃然长叹一声,“朕竟没想到钮祜禄氏的病重得如此,方才周宁来报,说皇后恐怕时日无多了。”
灵璧放下墨条,握住皇帝的大手,“富贵生死,此皆前定,非人力可强,万岁爷不必太过伤心,我大清的列祖列宗一定会护佑皇后娘娘的。”
皇帝勉强一笑,将她指尖的墨迹擦去,“你从前是伺候皇后的,对她的生活习性也算了解,等她挪入坤宁宫,你若得空,可以帮着照料照料。”
灵璧颔首,面上带着温柔甜软的笑意,“万岁爷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照顾皇后娘娘的。”
皇帝捏捏她的脸,“九月里,朕要去孝陵祭奠,顺便巡视北部边地,大宴蒙古贵族,总要十月才能回来,你跟朕一起去。”
灵璧微笑着摇头,“奴才虽然已经是万岁爷的人,但如今还只是宫女,跟着您出巡,名不正言不顺,会惹来外人的非议。奴才卑微,自然无需在意后世评说,但不能误了万岁爷清名。”
皇帝垂首,二人的额角贴在一处,他看着她清澈的眼底,低声道:“一月不见你,朕就觉得怪难受的。”
灵璧以鼻尖碰碰他高挺的鼻尖,“奴才给万岁爷制了一个香囊,里头放了安神香,北方寒冷,怕您夜间睡不好。万岁爷出巡,佩戴在身边,睡眠能好些,您好了,奴才只要想到,总是高兴的。”
皇帝捧着灵璧的脸,在她唇角印下一吻,“乖乖等朕回来,蒙古的皮毛甚好,朕挑好的给你。”
灵璧温柔笑着,低垂的眼睑掩住她此时的心思。
九月初八,皇帝自京师起行,祭奠孝陵过后,一路辗转取次喀拉河屯、达西喀布秦昂阿,至近边蒙古敖汉部,并赐金币。
天气一日日冷下来,灵璧将内务府送来的两盆兰花莳弄过,交给了小金子,“送去坤宁宫吧,就说是内务府送的。”
小金子命人抬了,笑道:“前两日是月季,今日是兰花,姑娘莳弄的花草是越发好了,个顶个儿的精神漂亮,皇后娘娘看了,心情定然也好些,只是您做了好事,为何不让皇后娘娘知道呢?”
灵璧笑着看向坤宁宫的方向,“善欲人见,并非真善,心意到了就好,何必让皇后娘娘知道呢?”
小金子道:“姑娘自然是一片好意,可是坤宁宫里药味儿重,花儿搁进去,也是白熏坏了。”
灵璧瞥了他一眼,“别胡说了,那可是皇后娘娘,这世上什么好东西放在皇后娘娘跟前儿都不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