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舟已经跳上马车,回头却见采薇跟个疯子似的跟出来,浑身淋得水鸡儿一样。
他又气又急,索性又跳下马车,把头上的宽檐斗笠摘下来,扣在采薇头上,嘴里狠声道,“你跟出来干什么?”
采薇站在雨地里,睁着一双被水打湿了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汝舟。
那双精致的杏眸里,雾腾腾的,说不清是水汽还是泪意,像是一头小鹿一样,湿漉漉的,让人的心一下子软下来。
李汝舟一腔的怒火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这个丫头,真是!
他无奈地就去解身上的蓑衣,采薇却摁住了他的手,“算了,反正我也淋透了。”
李汝舟却不管不顾地一把把她扯往车上,两个人就那么湿漉漉地钻进车厢内,里头有洁净的白布巾,李汝舟就手取下,把采薇头上那斗笠摘下来,跟她细细地擦着乌发。
陈勇站在大门口,双目晦暗不明地看着上了马车的两个人。
他不知该怎么跟陆瑛交代,他这小嫂子浑身湿漉漉的上了李汝舟的车,岂不是有伤风化?
车内的两人却静默无语。
李汝舟跟采薇擦干了头发,瞥见她浑身湿透的衣衫紧贴着那曼妙的身姿,越发衬托得曲线玲珑。
他不敢多看一眼,只觉从腹内一股燥热往外腾腾地窜动。
他别过眼去,冷声道,“我要回去了,你回家换套干衣裳去。”
采薇见他又要撵她,忍不住伸出手抱着他的胳膊,软软糯糯地喊了声“哥!”
李汝舟浑身跟被雷劈了一样抖动了一下,一双英气勃勃的眸子终是慢慢转向她,看着她的面容,眼神有些怜惜。
“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面对这近在咫尺先前却不敢相认的血亲,采薇有了几分小女儿姿态,柔柔地喊着。
李汝舟面上的冷凝终于有些一丝龟裂,他长长地叹一口气,指着外头比划了下,张了张嘴,压低嗓音道,“隔墙有耳,等雨小了,我接你过府!”
采薇心下明白,李家还是钦犯,他们哪里敢让锦衣卫知道?
虽然这都是陆瑛留下来的亲信,但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啊。
采薇了然地点点头,就要下车。
李汝舟却摸过斗笠给她戴上,又把身上的蓑衣解下来给她披了,还不忘嘱咐她,“回去泡个热水澡,让他们给你煮碗姜汤暖暖身子。”
“好。”采薇回头一笑,就麻溜地跳下车来。
看着她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下车,陈勇忧虑的目光才缓了缓。
还好,这姑娘还知道男女大防。
那两个祭酒府的妇人见她过来,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采薇谁都没理,只是径直进了盥洗室,插了门,就生炉子烧水。
半个时辰之后,她已经躺在暖融融的浴桶里,浑身轻松地泡着热水澡。
李汝舟知道她的身份也好,这样,她也有个亲人了。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还能遇见原身的血亲,真好!
再说,她跟李家亲如一家,如今有了这层关系,更妙了。
洗好澡,陈勇端了一碗姜汤来。
采薇倒有些意外,她没吩咐他的,李汝舟说让他们给她煮一碗姜汤,她心里还暗笑来着,这帮子舞刀弄枪的大爷,会煮吗?
谁料人家沼气灶子用得还挺溜,并且还很有眼色。
她现在倒是满意了。
那两个祭酒府的婆子不知被陈勇怎么给打发走了,耳边没了聒噪,采薇清静下来,竟有些发困,歪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谁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大门又被拍响。她也清醒过来。
见陈勇打着油纸伞去开门,她就拥被在床,听着外头的动静。
还是那两个妇人去而复返,对陈勇叽叽喳喳说她们又去问了村民,这家就是穆姑娘家。
采薇勾唇冷笑,看样子她们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不过她也想看看来者何意?她一个不受待见被抛弃在山沟沟里的小丫头,怎么这会子又被祭酒府给记起来了?
到了傍晚,她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穿戴齐整,梳洗一番,陈勇已经把简单的清粥小菜端过来。
两个妇人一直坐在廊下闲磕牙,跟陈勇几个人问东问西,想打探点儿东西。见陈勇端着饭过来,两个妇人殷勤地上前接过,还不忘教训陈勇一番,“小哥儿,不是我们说你,穆姑娘可是千金小姐,伺候她吃饭的自是丫头们,再不济还有我们这些老婆子。怎能由着你一个大男人进小姐的闺房?”
采薇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嘲讽地笑了:就她还千金小姐,能在这山沟沟里活下命来就不错了。如今她们倒是给她戴了高帽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勇,叫她们进来吧。”她想听听这两个妇人有什么坏水,就在屋里扬声吩咐。
陈勇答应着,不动声色把托盘交给两个妇人。
两个妇人喜眉笑眼地推门进屋,就见采薇已经坐在桌边,她们赶紧把托盘放下来,麻利地摆饭上菜。
采薇也没客气,接过筷子就开始夹菜,就着递过来的粥碗喝了口粥,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一边吃她还一边夸着陈勇,“今儿这手艺大有长进,以后这做饭就归你管了。”
她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外面回廊下的陈勇听清楚。陈勇的嘴角不由抽了抽,心不甘情不愿答应着,“好。”
不过他心里已经狂呼一番,别啊,小嫂子,我一个粗人,见天就喜欢舞刀弄棒,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只可惜,他没胆量嚷嚷出来,只能认命地揽下做饭的活儿。
看着一众兄弟挤在灶房门口挤眉弄眼地看他,陈勇就一肚子的火,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哼,小嫂子让他做饭,他可不能让这些兄弟们闲着啊,那就一人分一项活儿,等着当苦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