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和饭堂的那条路,斜斜地结结实实地横在那里。它不像草坪间夹杂的鹅卵石小道那样怡情,也不如林荫大道那般清凉惬意,这条道有的是水泥砌出来的厚实与单调。
厚实的功能用来承载那些中午从楼里不要命一样冲到饭堂的一个个饿鬼似的同学们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单调嘛,就更简单了,学校的意图很明显,想让学生不要留恋路上的风景,用过餐就抓紧时间回教室学习。
最后一节课结尾时,同学们会将脸放在书后,默默地倒数十个数,几乎是与铃声同步,迅速起身冲出教室,恨不能直接飞到食堂去。
倘若有些老师爱拖堂,有威信得人心还好,否则同学们抱怨的声音也足以让老师讲不下去。
闷着头在楼道里跑,总不免会碰到几个谁谁谁,此类事件时常发生。不过,无论撞到的还是被撞到的饿鬼们都丝毫不在意,也根本不用互相道歉,继续飞奔往前。
食堂,才是他们共同的前进目标,道歉神马的大可不必,飞奔就对了。
又是一个从教室奔向食堂的午饭时刻。
天空墨般晕染成苍青色,带着冷风的抚摸,雨珠凌乱地弹落在玻璃和窗台,雨如线,雨如珠,雨如丝,雨如毛,雨如泣,雨,越来越小……
“天公作美,放学了,雨就小了很多耶。”
楼道里拥挤着的一群饿鬼谈论的话题只有下着的雨和接下来的午餐。空气中混杂着一种汗液般潮湿腥气的味道。
灵清终于从人群中脱离出来,下一秒就要窒息的她贪婪地猛吸了几口清新微凉的空气。
她做好在雨中狂奔的准备,一只手遮在了额头,雨珠在裤脚旋转,脚下生出一朵朵轻快的花。
她的脚步慢慢地停下,时值晚秋,月季早已被料峭的雨水击打得残颓,花期荼蘼。
灵清捡起一片花瓣,手心的温度浮漾起月季的熏香,很好闻。
旁边的松树经过雨水的洗涤,越发显得深绿美丽,散发着厚重深远的树的气息。
灵清的目光滑在松针尾部那颗晶莹的水珠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滴了下来。
雨水陡然增多,远远近近愈加变得模糊,隐约听见水泥道上来往人群的嘈杂声,给这灰蒙蒙的天地间平添了一丝睡梦般的阴郁。
雨水毫不留情地浸湿了灵清的衣衫,风顺着衣领带着寒气在身体里肆意地游走,然后,如潮水般涌向身体的各个角落,仿佛是渗透了血液,穿透了骨髓。
冷觉感受器将这一信号灵敏迅速地传达到大脑中枢,信号级联放大,肾腺素分泌,胰高血糖素分泌,骨骼肌战栗,毛孔收缩……身体很自然的不听使唤地颤抖着,灵清便更加不顾淑女形象英勇地冲向饭堂,可心里好像总有些什么牵扯着她那盲目地跋涉。
当她一下子猛地撞到别人身上时,那种不明的牵扯感在心脏最强烈跳动时一下戛然而止。
她低着头,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对不起。
此时世界仿佛是静息的。他说,没事儿的。
灵清试探性的抬起头。一脸温水化开般的笑容。
我叫江天,你是贺灵清吧,我们一个班的。
那双爱笑的眼睛弯成仲夏夜空的朗月。
没打伞?拿着。不——用了。
没等说完,江天便把伞放在灵清的肩头,进入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