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逐渐升起一轮红日,撒下淡淡光辉。
清晨雾蒙蒙,露珠结了小小的一颗攒在路畔的野梅上,有人匆匆走过,踩着枯黄的草根,擦落一地晶莹。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露珠碎玉般悄无声息的尽数滚落。
“转什么转,你给我回来坐着!”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太太坐在兰陵县衙角门的台矶上,对着下面来回转圈的儿子喝道。
挫男人猛然顿住了脚,畏畏缩缩的瞅了眼不远处守着他们的衙役,又求助般的看向自己的老娘。
“你看你,裤子都蹭湿了,”胖老太太对他使了个眼色,轻声说:“过来娘给你擦擦。”
挫男人依言从草地里走出来,一双破鞋和黑裤子上早就沾满了泥污,真真是惨不忍睹。
他步履沉重又沉默的踏在堆砌着青石板的小路上,堪堪要走到胖老太太身边,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刺破天际的婴孩哭声。
“哇哇”
脚步一滑,挫男人不出意料的歪倒在了角门的台矶上,一头乱蓬蓬脏兮兮的黑发耷拉肩头,一张勉强还能看的脸如同受了惊吓一般僵硬。
胖老太太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儿子在她面前滑到,她怔的一时竟没有出手去扶。
几个衙役对视了一眼,走过来将他扶起。
胖老太太猛然回过神来,急忙扯过儿子来,一叠连声道谢。
衙役们目不斜视,当中一个冷冷的哼了声:“牛四,你好好坐着,别弄什么幺蛾子!”
牛四人从胖老太太怀中抬起头来,嗷嗷哭道:“娘,她生了!她生了!是怨鬼索命,我们都得死……唔唔!”
胖老太太脸色骤变,死死捂住儿子的大嘴,勉强赔了两声笑:“呵呵,不不好意思,我儿子这是高兴坏了……那个,那个请问诸位官爷,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看我儿媳和大孙子?”
衙役挑了眉,撂下一句:“等着。”
旋即该干嘛干嘛去了。
胖老太太也不知捂了多久,牛四觉得自己还没被厉鬼扼死就得先被老娘捂死,手脚并用的去踢她,胖老太太才松了手。
“儿子,你,你没事吧?”
牛四死死的看着胖老太太,大口大口喘气。
母子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的大眼瞪小眼,直到头顶上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喂喂,醒醒了……醒醒,说你们呢!县令大人叫你们过去!”
一盆冷水浇下来,心顿时瓦凉瓦凉的。
跑貌似是来不及了,放倒身边如影随形的几个大汉更是难如登天,母子两人只好心如死灰的被押着进了县衙的后院中。
后院不大,平日里也就供县令大人暂且休息用,而今成了生产的地方,丫头小厮来来回回的端茶送水,当然是又挤又乱。
牛四走到门口却是怎么也不肯走了,跑着老娘的胳膊就嚎啕大哭:“娘,她是鬼!我不要鬼生的儿子!我不要!”
县令大人正巧从里面走出来,满脸的疲惫,看见这胆小如鼠的家伙顿时黑了脸。
奶奶个熊,老子和老子媳妇忙前忙后给你媳妇接生,你他娘的竟然怂的跟只老鼠似的连门都不进!
“混账东西!”县令大人恨恨啐了口,对一边的几个衙役吩咐:“给本大人把他弄进去!”
“啊呀呀!嗷嗷嗷!我的亲娘啊”
衙役三下五除二就把鼻涕一把泪一把牛四抬进了小院,胖老太太也被推搡着进了来,她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猛然直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