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祥胡同六号院
冕大人的葬礼结束,江鸽子拒绝了中州外交部的安排回身就住进了天街九段润祥胡同六号院。
至于连燕子人家要在金宫起凌晨的早课还要带学生加之没有俞东池的邀请,他是不能住到俞东池的宅子来的。
再者人家混的好,算作宫里有宅子的,那一二般的人可不能比。
而随着一个带着传奇及玄幻色彩葬礼的结束,似乎也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老恩怨从表面来看是去了。
江鸽子意外得了一笔巨大的外财,因他有些膈应这笔款子,随即他便捐赠给了北燕的福利机构恩这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反正捐给中州是不可能的。
而随着葬礼上一张小纸条带来的“不幸消息”中州某个圈子顿时牵入紧张状态而被牵连进去的那些人他们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路上连燕子还得了几个消息已经有好几家银行已经预备缩银根开始内部调控了。
连燕子说的时候,他是满面的幸灾乐祸他就巴不得皇室甩了整个的巫系不然那群混蛆且有时候蹦跶呢。
当然好过不好过的这些事情跟江鸽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倒是挺高兴的因为两辈儿了,他还是第一次住在体面的,皇城根下的大宅院里,这种感觉着实奇妙,是用笔墨难以详说一种体验。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近似于住在电影里的某个时代,好像自己都在演电影一般,传奇的很。
江鸽子就是个俗气人,住在皇城的大宅子里,他也洋气不到哪儿去。
俞东池这套院子,是在他成丁那年由宗室局分配给他的容身之所,院儿相对其它分户的老皇室而言就是个中等,有五进七十六间房,外加一个能摆十几张席面,有老戏台的可怜小花园子。
而这样的宅子还真别说在如今这个时代这就相当不错了!
中州城有的是贵族,有的是客流,有的是商圈,有的是机遇,有的是飘零,月付十贯,住在城外城的蜂巢寓所的贫苦人堆满了都市周边范围,这与地球皇城根的紧张状态也没啥区别。
并且宗室局那边的老产业,是也就至多分在这一代。
以后皇室直系再生娃,得靠着老产业的收入再建,靠着父母的慈心贴补,靠着自己辛苦工作拼搏捞拔。
毕竟老李家都已经繁衍了整整八百年,不说其它八国,光中州本地皇室满大街出五服亲戚,宗室局入档的就有上万口人。
俞东池能在成丁得一套宗室的老产业,分一套挨着金宫的体面宅院,这还是讨了祖宗直系血脉的便宜,讨了宗室局的便宜。
他下一代的那帮孩子,如今就得分在城外边几座半山新建的生活区里。而那几个生活区隔壁,就是周松淳他们这一代的居所,自古中州居大不易,可在不易也有特殊阶级,就是周松淳他们分给的宅子,也依旧是普通民众姓难以想象的。
因为人家那是白给的成丁礼,属于宗室内部贴补与国家财政无关。
普世上,大部门民众对特殊子弟享受高社会福利压根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皇室贵族子弟服务于高危行当已经八百多年,后来又有“和平”的还政于民的行为,所以形象经营的还算不错。
就是再无能的贵族子弟,靠着先天的灵气劲儿,也能挂职在警察署特殊部门,不用去坐班,还捧个体面饭碗,赚点高尚的银两。
像是地球老北京那种八旗子弟,九州压根养不出来。便是有,也是极个别几位不爱工作的,靠着鄙薄的血脉补贴满世界晃悠。
然而他们并不敢在中州溜达,主要消耗太大,支付不起账单。
俞东池在中州产业其实不少,可内城就这一栋,当年他成丁那会子,家族配给的产业宅子在二十段外,那地方他本人一直没去住过,现在算是北燕驻中州的大使馆。
经历一整天的修养,江鸽子第二天早上九点多的时候,是被隔壁金宫巫系祭坛的法钟惊醒的。
今天赶巧是月中十五号,在大地母神教派里这是月里最贵重的一天,因此金宫里,金宫外,皇城周围,凡举有祭坛神庙的地方,那真是法钟齐鸣,此起彼伏的声音好听的很。
江鸽子打了几个哈欠,披着衣裳起床,一把推开卧室并不高的窗棂,一股寒风迎面扑来此时,客房外只有几步的狭小天井小院内,残竹积薄雪,成群的麻雀倦在竹枝上,并不怕人,只是懒洋洋而好奇的观察着他。
随着窗户环扣走动的声音,门外便不急不缓的传来敲门声。
“进!”
“您醒了?”
老宅子的管家丁翁一进屋,先是问好,接着意有所指的看看床铺,再“慈爱”的看着江鸽子,接着笑眯眯的带着四位服务人员就准备收拾。
以前这些人算作皇室的奴仆,如今人家都是政府服务人员,拿大国企高级薪水,归宗室局后勤处统一管理。
江鸽子回头看看这老头,并不多话,只是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戚刃?”
片刻,穿着一件便装绒衣的戚刃带着侍卫就进了屋子,江鸽子这才对他们说:“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说完他挺客气的对满面惊愕的丁翁说:“我住这些天,就不劳烦你们了。”
丁翁这老头怎么说呢,江鸽子不算喜欢不管他是不是照顾俞东池长大的旧仆,他的服务态度再好,态度再恭敬,江鸽子总是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他在指点自己守规矩,引导自己服从规矩。
从来都是自己给别人立规矩,真是太好笑了,还有人敢指导自己规矩?
丁翁想不明白这位贵客到底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的。
所以他先是自我检讨,虽想不明白,然而依旧打发了那些服务人员,陪着笑的他就站在门口等着,一直等到戚刃他们收拾好屋子,给江鸽子预备好出行的衣裳离开,他才再次恭敬的敲门,小心翼翼的进来问江鸽子道:“殿下,是不是我们哪儿伺候的不周到,怠慢您了?”
有关于伺候这个词汇,只是流通在很老的仆从圈儿里。如今新时代的服务人员,是不说伺候这个词儿的。
人家那是服务。
江鸽子穿好新的米色棒针毛衣,一边对镜子拽里面的格子衣领,一边没回头的说:“怠慢?没有,只是我跟你不熟,什么都不习惯,你明白么?”
丁翁嘴唇哆嗦,脸上慢慢渲染了一些羞红色,然而他依旧笑着,到底是低下头恭敬的说了声:“好!不过如您有什么事情,请千万要吩咐我,毕竟殿下是外面来的,有好些事情我到底是比您熟悉一些。”
江鸽子无所谓的点点头,不在意的摆手示意他下去。
这老头儿挺有意思的,大概连他自己都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吧?
用电视剧里的台词来说,皇家的奴才虽然是个奴才,然而他们也是有骄傲的,尤其是江鸽子这种寒门里出身的新晋贵人,即便他是个亲王了,连宗室都承认了,全世界都承认了,这些旧系贵族,旧系的老仆也未必能认同,就怎么看你也是一身的毛病。
所以对待他们就一个办法,甭跟他们杠着,赶紧打发从眼前儿消失就得了,大家都省心。
昨儿这老头特有意思,江鸽子想喝一碗肉粥暖和一下,嘿!人家就给他铺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排场来。
这老头的意思,江鸽子如今是亲王了,所以吃饭的食具必须是那种六十八头鹅黄底珐琅彩缠枝花的,一碗南瓜贡米的稠粥,人家给铺排了一米长的桌面儿,六十七件食具,人家总要寻点奇异的玩意儿,把这些东西都铺排上。
那桌面儿,整的跟工艺品展览一般。
江鸽子举着筷子冒凉气,他压根不知道哪个是先吃的,哪个是后吃。他就随意的用了几筷子,反正都没用对地方。
怎么看不出不对了?那老头一“慈爱”的笑,你就不对了呗。
那桌子上光是各色干粮就摆了十二种,各色小菜也有十多种,先上什么,后上什么都颇为讲究,人就孤零零的坐在哪儿,像地球一般,别人都围着你不断的繁忙转悠,然后你就莫名的尴尬,莫名的感觉有隔阂,觉着自己是多余的。
江鸽子本来想跟庄九德一起用,反正也是一大桌子呢。可这老头就温言软语满面慈爱的说,他都安排好了,就在隔壁跟这边一模一样,都是后厨精心烹饪的
说完人家开推开考究的餐厅隔扇门给江鸽子看,江鸽子就捧着饭碗跟戚刃他们遥遥相望,各种别扭。
问你的意见了么?谁给你的权利替我安排的?
虽然这一套铺排下来,把个江鸽子这样儿的乡下土财主真是震撼的不要不要的,然而他也不准备忍耐这一切,他浑身上下不舒坦,还无比膈应。
昨晚他睡在这里,还做了一个奇怪的萌。
很小只的俞东池就在这老头的陪伴下,在长长的铺了金边桌布的桌子上用饭,他的小脚丫子是悬空的,体态是端正的,然而脸上的笑容是呆滞的,空洞的。
那家伙,还真是可怜,就是这样长大的啊!江鸽子睡在古老的大床上寻思,这床铺上得死多少人啊?哦,小小的俞东池他得多害怕啊?
怪可怜的。
我活的是多么滋润,想干啥就干啥。
打发了辛翁,江鸽子穿着随意的去了餐厅,而这一次,他吃了简单的早饭,后厨用了自己的厨师长,与九德先生,戚刃,还有他的带来的门徒唐凌就都上了桌子。
一小车食物,一层干粮,一层粥品,一层小菜被他们吃了个干干净净,江鸽子把油炸薄片咬了个咔咔作响,碎渣掉了一桌面,吃的喷香。
吃了便餐,九德先生便从门房送来的那堆,属于他的请柬里挑选出几张出门玩儿了,为了他得体面,他用了这院子里最好的专车。
有皇家记号,不用上车牌那种。
至于江鸽子,他也有厚厚的文艺界演出请柬,画展,小剧场演出的邀请函在等他,有厚厚的一尺多高百十多张呢。
江鸽子即便没有上流社会的帖子,也有文艺圈的水池可供游泳消遣。去年雕塑界入围冯肯的就他一个,属于万里江山一根独苗。
他来中州,中州的雕塑文艺圈的人可不是高兴坏了。甚至皇家艺术高校的那些人,还眼巴巴的期盼他可以去指点教授几堂课呢。
老管家丁翁恭敬的送江鸽子他们出门,一直到他们走到巷子口,他才翻身回院子。
一边走,这老头还一边想呢,我到底错哪儿了?那位好像不喜欢我啊?我到底错哪儿了?
赶巧他又看到跟助手一起出门采购的厨师长付开年,就笑眯眯的过去问到:“您?这是出门呢?”
呦,今儿这态度跟昨儿可不一样啊?
付开年点点头,笑嘻嘻的回答:“恩,我胡同口大卖场看看去,你们家里这些东西我们爷儿不太喜欢啊。”
丁翁心里有些不满意,然而现在也不敢带出来了,他用同等人的态度询问到:“胡同口货品不全,咱家里有內供衙门的采购资格,那头东西都是帝国最好的,回头我给您送牌子去,对了!有件事跟您打听一下?”
付开年一愣,他多机灵,一看门口,又看看这老头儿,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想明白,付开年就嘿嘿一乐,顺手一拍这老头的肩膀道:“牌子就算了,我们爷儿有自己的喜好,你也甭打听,我也不能说!不过,我家爷儿这样儿的没见过吧?”
把喜怒情绪毫不犹豫的宣泄出去的人,丁翁确实第一次见,反正中州圈儿里的老爷们就不是这样的。
他有些被为难的点点头,还颇委屈道:“是,是这样,殿下好像不习惯我们这里的恩,生活。”
付开年不想跟他废话,就再使劲一拍他肩头到:“那就习惯习惯吧!”
说完他挺高兴的就离开了,还心里想呢,该!谁叫你昨儿不叫我近灶头,还你们这里的厨子都是皇室烹饪高校出来的,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呸!那也得看我们爷儿愿意不愿意,看你顺眼不顺眼。禁区多少皇室成员,我们爷儿说不搭理,还真就不搭理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呢?瞧那一副螃蟹样儿,爷儿最烦就是你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