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枪,路明非在眨眼间连扣了三次扳机,代价就是他的腕骨骨裂脱臼,但他却还是控制住了弹道。
然而,前方那道身影突然小幅度的抽动,竟是闪开了其中两枪,只有左胸中了一枪。
但以沙漠之鹰的威力,竟然也只是在他胸口留下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血洞,尽管如此,按照常理他的心脏也应该被摧毁了,可他却只是踉跄了两步,又抬起了头。
“这是什么怪物!?”樱震惊的颤声,一个急刹。
“不要死。”路明非满头冷汗,看向后视镜里自己的倒影说,随后大吼:“冲过去!师兄,我掩护你!”
他狠狠将手腕顶在驾驶座后方,一声清脆的裂响后,他手腕复位,再度朝着前方的面具男开枪!
楚子航面色阴沉,刚才这些家伙的心跳声和死侍混在了一起,竟连他也一时间没能发现。
是的,这些。
来了不止一个影武者!
隧道顶端还有脚步声和健硕如骏马般的心跳声。
“试试护心咒!”楚子航大吼。
后方死侍围了上来,他不暴露龙王血统的情况下,必然无法阻止所有影武者敲打梆子,但这一点,夏弥不仅算到了,也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路明非这个护心咒的最初作用,就是稳定精神,谨守心神,连龙王甚至可能是至尊的意念都能一定程度上隔绝,夏弥不相信还不能对抗一个人类发明的区区催眠术。
楚子航再度身化火色残影,而车里的路明非也在同时怒吼了起来。
隧道顶的影武者敲响了梆子,就在几乎同一刻,隧道里响起了如同山寺古钟轰鸣的念诵声,好似漫天神佛的颂唱声在隧道里反复回荡了起来。
影武者们机械的敲打着梆子,可那诡异的声音似乎逐渐扭曲了起来,隧道口像是有半透明的波纹不断荡漾。
车里的路明非双眼通红,太阳穴青筋直跳,却更加奋力的咆哮了起来。
他浑身燥热滚烫起来,像是被火焰灼烧,护心咒确实抵挡住了梆子声,但那诡异的敲打动作似乎还是会引起他脑袋一阵阵的闷痛。
楚子航本想优先解决那些影武者,但刚刚受到前方影武者阻拦,后方的死侍们已经再度纠缠了上来,他不得不回身先解决那些死侍,以防它们把阿尔法罗密欧Giulietta大卸八块。
就在路明非精神绷紧到了极限时,脖颈处却像是有温凉的玉石突然缠绕了上来。
绘梨衣抱住了路明非,在他耳边低语道:“明非哥哥,我也能保护你的。”
她捡起座位上一块碎玻璃向上掷出,轻声说:“谁想伤害明非哥哥,我也会——杀了他!”
圆环形的气浪自车顶爆开,那块碎玻璃像是火箭炮出膛般升天而起,所过之处,死侍、影武者皆像同时被十数人乱刀斩中。
死侍们直接当场爆碎成了尸块,但那诡异的影武者虽然有的断了手,有的断了腿,却竟然还能再度爬起来!
不过他们手中的那个梆子就没那么硬了,在那绝对杀戮的意志下崩碎成了灰尘。
No111·言灵·审判。
绘梨衣本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没了梆子声的限制,继承了月读命的她,战力甚至不输没有龙化的楚子航。
若非出行前路明非担心她的身体,让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言灵,她早就想要出手了。
绘梨衣再度捡起玻璃碎片,挥手朝后方掷出:“明非哥哥不喜欢的,全杀了就好。”
她的低语只有路明非听到了,也听懂了。
但在旁人看来,却是天顶有巨人在愤怒咆哮,整个隧道都震动了起来,隧道里的死侍们在玻璃碎片带起的狂风里尽皆被切割成了尸块,粘稠黑血蔓延成河。
“好了!好了,绘梨衣,会波及到师兄和樱小姐的!”路明非急忙轻抚她的长发,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
樱坐在驾驶座,早已浑身冰冷,她知道一旦绘梨衣进入这个状态,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制止的。
可下一刻,她就惊讶的从后视镜里看到,绘梨衣竟然乖乖点了点头,就此罢手,又钻进了路明非怀里。
“开车!”楚子航回到了车顶,村雨刀身上全是黑色的血污,但下一刻刀身里就浸出了小溪般的涓涓水流将刀刃洗净。
樱顾不得惊讶,立刻再次打火。
楚子航于车顶挥刀血振,镰鼬悄然展开,警惕的捕捉着周围一点一滴的响动。
嗒!
一滴雨炸碎在他的手背上。
下雨了。
楚子航仰起头,以他现在的动态视觉来看,天空里好像有万千碎钻拖出寸许几近透明的尾流坠落,恍若一场晶莹剔透而细密的流星雨,天空如墨的云层在狂风搅动下缓缓盘旋,蔚蓝色的电光藏在云层之后闪烁,那一瞬间整片天空里的雨珠都被点亮了。
就像聚光灯下,少女铺开了婚纱的裙摆。
雨随雷声而落,楚子航望着如此瑰丽的奇景,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看到了吗……夏弥。”
“下雨了。”
——
源稚生跃上桌面,蜘蛛切横于他眼前,刀身一面映出他决然的眼,一面映出风间琉璃怨毒的眸。
风间琉璃只是唇角带着冷笑看着源稚生,那柄樱红色长刀还插在鞘中,就放在他身侧,可他却丝毫没有要出刀的意思。
源稚生横刀于前,踏步前突,桌上的茶杯和文件被他震得凌空飞起,龙骨状态锁定,极速带起的风让他西装表面荡起水波般的纹路。
逆卷刃流·天平一文字。
这是源稚生所习刀术中威力最大的“禁手”之一,但今日这一刀却与他以往所斩的不同,在那一道微弧的刀光彻底展开之前,这一刀竟连风声都没掀起。
然而在刀光闪灭的瞬间,藏于其中的暗劲才骤然如山崩般乍现!
只不过他斩的并非风间琉璃,而是风间琉璃身后的那八面镜子。
一刀之下,八面穿衣镜皆被拦腰斩为两段,玻璃碎镜纷飞间仿佛映照出了兄弟俩一幕幕相依为命的过往。
源稚生不愧是蛇岐八家的皇,昨夜只看夏弥施展了一次这一刀,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刀术里的缺漏,甚至都未曾实际练习过仅靠脑海里的反复推演,就复现了大半。
这就是他与楚子航的不同之处,只论刀术的话,他的天赋确实要高过楚子航。
楚子航的天赋已经算是卓绝了,可修习这一刀时在精神世界里花了三天才略有小成,还是在耶梦加得的精心指导下才有那么快的速度。
但楚子航这一刀能大成,却是因为他在精神世界里,反复练习了这一斩——十数万次。
玻璃碎镜映出藏在穿衣镜后的死侍以及戴面具的侍者,血腥和肃杀之意在每一块碎裂的玻璃中反射,杀机充盈满屋,可夏弥眼里却只有窗外逐渐汹涌的雨。
“太慢了啊,楚子航。”夏弥喃喃自语,“总不能被这点小阻碍拦住吧?”
“意想不到的反转,很精彩。”风间琉璃好似没看到挥刀从他头顶掠过的源稚生,反而含笑望着夏弥轻轻鼓掌,“移花接木,偷天换日,恐怕就算王将那个恶鬼也无法料到。”
“一定是您的主意吧?夏老师。”
“王将就在你身后,你怎么不去杀了他?”夏弥漫不经心的问。
死侍头颅被源稚生斩下,浓腥黑血泼洒在风间琉璃身侧,他却依旧面色不变的说:“他不是。只有我杀了你和哥哥,他才会现身。”
他顿了一下,又说:“或许只要杀你就好,毕竟你太耀眼了,恶鬼……总怕见光的。”
“那就来吧。”夏弥伸了个懒腰。
风间琉璃身后的源稚生闻言眼神冰冷起来,可即使风间琉璃就在他身后他却也无法转身,因为前方那个带着公卿面具的侍者已经锁定了他。
而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却给了源稚生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让他也不得不专注的警惕着对方。
“稚女,是哥哥的错……我都明白了。”源稚生横刀在身前,俯身紧盯着身前那个侍者,“我愿意坐下来好好和你谈谈,也愿意以大家长的名义中止与猛鬼众的战争,你不要……”
“可惜哥哥,你每次都来晚一步,所以……”风间琉璃抽出樱红色的长刀嚎叫着斩向夏弥,“你每次见到的都是我啊——恶鬼,风间琉璃!”
源稚生刚欲转身,却听到前方传来响动,他下意识的再次斩出天平一文字,可这一次巨浪般的刀势就像撞在了一块顽固的礁石上般被反震回来。
前方侍者踉跄的后退两步,双臂上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可它的骨骼却泛着淡淡的古铜色,源稚生这地崩山摧的一刀竟只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划痕,而那道伤口也在肉眼可见的极速愈合!
而在他与侍者短暂交锋的瞬间,风间琉璃已然将长桌斩碎,红色刀锋直扑夏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