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团子登时便抬起一条神经末枝,似乎下一秒就要划开覆盖整个空间的黄色数据流,将柯拉芙特仅剩6%的血量轻易消除。
但……当团子的感知投射到柯拉芙特的方向时,却发现她并没有像先前一样等待自己的攻击,而是背对着门的方向,缓缓将椅子转了过来。
等柯拉芙特完全将椅子朝向疫医,烟雾团子才看见,不知何时,她已经披上了那件把玩在手里的白大褂。
那白大褂就简单地披在柯拉芙特的身后,两只袖口耷拉在椅子的扶手上,像是两只摊开的手臂。
提取出先前提到的“049对自己的同行抱有善意”这一信息后,烟雾团子猜到了柯拉芙特的想法。
她可能想装作这里的一位医生。
然……柯拉芙特的上衣在刚才的战斗中沾染了一大片血渍,裤子上也被溅上了一些满是缝合线的类人怪物体内流淌的诡异液体,整个人的状态和以整洁作为刻板印象的医疗工作者大相径庭。
049能被这么轻易骗过去吗?
但柯拉芙特似乎并没在意这个,肢体极其放松地摊在椅子里,右脚踩上椅面,一只胳膊自然地搭载右膝上。
而那随意披着的白大褂偏偏和柯拉芙特现在的形象颇为契合,晦暗的房间,凌乱的头发,还有那带了些灰尘的白大褂一齐,构成了一副浑然天成的画卷。
若非团子事先知道那白大褂是柯拉芙特后披上的,它一定会觉得这件装束生来的终极归宿就是柯拉芙特的肩膀上。
柯拉芙特转过身来后,也没急着搭理站在门口的049,反倒抬手撕起自己踩在椅面上的长靴侧边。
由于柯拉芙特右腿膝盖以下的一切服饰都是由共生肢体幻化而来,那条看似是皮革材质的长靴侧边被撕下后便转换成了一团粉色的细胞团。
柯拉芙特就这样,将那团细胞捏在手里,揉捏了好一会,直到细胞团离开本体太久,被系统判定为受到伤害,那细胞团便化作白光消散了。
而长靴本身也蠕动修复起来,最后成功将柯拉芙特的血量压到了5%。
柯拉芙特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看向门口的疫医。
“有什么事吗?……医生?”
柯拉芙特的语气轻松有礼,相当得体。
049那酷似人类的眼睛稍稍虚了虚,深邃的目光穿过厚实的陶制鸟嘴面积,肆意地打量着柯拉芙特滴水不漏的演技。
寂静填满了整个房间。
“您……也是一位医生?”
疫医开口,打断了这持续数秒的破绽攻防战。
“医生?不不不……”柯拉芙特摇了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称呼我为……一个研究者。”
柯拉芙特裂开嘴,露出了一个有些疯狂的笑。
“研究者?好女士……您是在研究什么呢?”
疫医饶有兴趣地偏了偏头,但先前的打量却并未就此作罢,阴冷和怀疑一路向下,深潜……潜到了目光的最底层,又扯过一层好奇铺在表面,作为伪装。
“哦,好医生,还能研究什么……当然是大瘟疫了。”
柯拉芙特说着,离开了办公椅,绕桌子走了半圈,最后坐上了办公桌的边沿。
离门口的疫医近了一些。
“天杀的瘟疫。”柯拉芙特托着腮,慵懒地继续道。“不过,让世界摆脱它的威胁是我们毕生的职责……不是吗?”
“哦,好女士——我完全赞同这句话。”049说着,朝前走了两步。“不过我仍然不知道你在研究个啥,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治疗方法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无论你怎么研究都不可能找到更有效的……”
049微微颌首,眼神透露出一种不容质疑的自信。
“另外,你见到我的病人了吗?”
“当然——如果它们还能算作你的病人的话。”
柯拉芙特的眼神游弋在地上的怪物残骸,语气却像在奚落丢掉不用的烂菜叶。
“我必须提醒你,好女士。”疫医的语调冷了下来。“虽然这些病人很令人悲痛,但他们应该得到重视。”
“哦,当然,当然……”柯拉芙特嘴上应着,说话间却微微摇起头来。“通过对他们的一些……解剖,我完全同意——您的治疗方法是最有效的。”
“那您的研究……”
“但太慢了。”
柯拉芙特打断道。
“根据您的手法……处理一个病人需要多久?半小时?二十分钟?不可能更短了吧?……我必须提醒你,好医生,你只有一个人处理这件事……就算那些‘病人’被你治疗后也可以帮助你完成一些工作,对于一场大瘟疫来说,还是太慢了……
“我们都知道,对于盛行的瘟疫来说,大规模的控制传播,圈定隔离区之类的措施比起彻底治愈某一个病人要更重要……不是吗?
“这就是我的研究方向……”
柯拉芙特说完,深深看了疫医一眼。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研究方向。”
049点了点头,朝前几步,似乎已经放下了防备。
“但……好女士,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身上也有疫病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