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的源流天德军防御使支谟还是知道些的,远了不说,现在契丹诸部大概还是贞观年间内属的那八部的遗裔,太宗皇帝置其地为松漠都督府(注:其地大概即今内蒙古赤峰市),赐其大酋窟哥姓李,世袭松漠都督一职。后来在则天皇后时出了一个唤李尽忠、一个唤孙万荣的,大闹起来,皇后恼不过,改其名为李尽灭、孙万斩,先后发兵五六十万之众讨伐,突厥、奚人又腹背攻之,最后如愿将此二人灭了、斩了,李武穆之父便是此时归唐的。(注:李光弼之父李楷洛,契丹酋长)其余众不能自立,因此归附了突厥。到开元时又弃了突厥归唐,玄宗皇帝重置松漠都督府,以部为州,将八部酋长作了刺史。
不久一个叫可突干的衙官与松漠都督不相能,闹起内乱来,十五年之后(注:开元二十二年,公元734年),幽州节度使张守珪两破契丹,才斩了可突干、屈列的头颅送到洛阳。(注:屈列,可突干推立的第二位可汗)
南阳郡公(张守珪)立了一个唤作遇折的,可惜同年就吃可突干的余党害了。因此契丹愈不如前了,八部贵种的大贺氏竟然成了昔日仆从的奚人的附庸。其他散存的各部又推了一人出来统领,号阻午可汗,这便是现在遥辇氏的太祖爷了。阻午可汗于天宝四年(公元745年)降唐,玄宗赐姓名李怀秀。安禄山耀兵求功,发十万兵攻他,竟大败而归。安史一乱,契丹和朝庭更是往来不得。
直到武宗皇帝时才又有一个叫做屈戍的契丹王遣使来朝,武宗皇帝册了他为耶澜可汗。后来幽州帅张仲武又替他乞印,朝廷便赐了一枚“奉国契丹”的金印。
这个巴剌可汗前几年也是遣使来朝过的,契丹名是习尔之。现在不知如何又大闹起来!支谟想到这里不觉叹恨起来,忠烈太尉一薨,(注:幽州节度使张允伸,追赠太尉,谥忠烈)张公素这厮攘得大位又不能控御塞外,遗祸不浅啊!
雨已经在下了,其势猛烈,支谟凭城北望,已失却了阴山,不见一星烽火的痕迹,也许契丹人真的就在这昏黑的遮掩下席卷而来,阴山诸戍终究疏怠了!
轰——啪!
又是一阵在半空中掼下的风雨,城头的火把半灭,将校盖了一头一脸,都摸起脸来。支谟转身道:“可望着什了?再使人去探!”又吩咐人将刘仁恭带上城楼,自己却不进去,拖着半身水湿再次凭了墙,望着城中。
这时城中还是乱哄哄的,火把乱拽,锣梆乱敲,妇孺乱嚷,还不如外面牛马城里安静。支谟望看了一会,问道:“安庆部可入城了?”判官房凝道:“适才李克用有报,十入七八,剩下的还在外面栓系马羊!”郭琪忍不住又道:“使公,末将觉得还是不妥!”支谟道:“东美,放下心来!当务之急,是如何退了契丹!”郭琪还是说道:“使公,李国昌已是没了朝庭的,契丹来没来,来了多少,还是风,沙陀倒先入了城了!契丹便来,要入城没这轻易的!”
支谟笑了一下,李国昌虽然倔强,毕竟没有扯出反旗来,再且安庆与沙陀也未必同心同德的,李克用若要相谋,合当隔岸观火,以收渔翁之利,岂有坐火中以规利者?若谓其与契丹合谋,则更是无理,虎狼岂能同谋?
房凝道:“骠骑也使人问,诸戍无警,何言遽言契丹侵塞。”支谟道:“白衣渡江,黑衣夜袭,也是兵家常事!玄俭,使人回骠骑的话,有功本官不敢独有,有罪本官不敢推人,是功是罪,皆在本官,骠骑安心养病,必无他忧!”房凝传了话。李克用便携着史敬思、贺回鹘、张污落爬上城墙来了。史敬思拜谢了支谟,支谟道:“史都督何不来见?”史敬思道:“部里乱着,军使若有处分,但与我家二主平章便是!”支谟点头,便携着众人进了城楼。
众人落座,幽州“大将”刘仁恭便吃带了进来,这厮已换上一身崭新的赤色戎服,头脸也梳洗得光亮,神情倨傲,也不拜,站定便使鱼骨剔牙打觑人。李克用一时还没有认出来,倒还真有些大将的形样。支谟也不恼,笑问道:“酒肉可还下得口?”刘仁恭揖了下手表示感谢,嘴里却说道:“军使,守在城里行不得的!”支谟抬手道:“足下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