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慈不明白,之前褚奇峰明明对她有好感,怎么又对她娘……
难道是喜欢她的脸,但不喜欢男子的身子,所以见到娘,就觉得一切完美了?
她爹是走了有一段时间,娘完全可以另外寻求幸福……
可对方是褚奇峰的话,英慈怎么想,都觉得怪糟糟的。
于是对褚奇峰的态度更加恶劣,见了他就恶声恶气,坚决不帮他做任何事了。
伙计们自然也火冒三丈——
英夫人温柔贤淑、美丽大方,会给他们做好吃的糕点,谁家若是碰上麻烦,不管英夫人有无银两,定会马上出手相助……
简直是他们理想中的娘亲。
竟然有个小白脸自不量力,想爬到他们头上当爹?
这还了得!
因此接下来的几天,褚奇峰过得尤其倒霉——
不是被这个伙计不小心绊倒,就是被那个伙计不小心撞头……
没多会儿,就鼻青脸肿、伤痕累累,捂着脸,不敢让英慈看到了。
聂子元本想着把褚奇峰从英慈身边扯开,这下倒是完全不用出手了,闲来无事,在房中翻看鬼画三绝的画。
其中那幅画着小孩的图,他最为喜欢,因为那场景与八年前,他和她相遇时一样。
上九漫天飞雪,行人捂着衣领,行色匆匆,没有人关心光着脚丫、流着口水,在油糍摊边张望的小孩。
那时的他已经流浪了大半年,知道自己无法回到聂家,没有银子可以买好吃的了。
可看看总可以吧,嗅着那香味,咽一口唾沫,仿佛就把食物暖呼呼的气,香喷喷的味,咽下去了呢。
即便被别人叫一声“臭要饭的滚”,或者踹两脚也值得。
只是他见到她时,还是自惭形秽了。
那个有爹为她买油糍的小女孩,雪白的小脸被镶着绒绒兔毛的斗篷领子拥着,勾出个尖桃儿似的下巴,嘴唇比手里的糖葫芦还红。
一双黑乎乎的眼睛,疑惑地盯着他青一块紫一块、旧伤未了又添新疤的脚,似乎不解为何大冬天还有人不穿鞋。
不过很快她便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哥哥,你出门太着急了吗,可别被冻坏。”
她似乎看穿别人的窘境却不爱追问,只是解开自己的斗篷,替他系好了,又踮起脚尖抹去他头顶的雪沫,这才将兜帽扣在他头上。
“嘿嘿,这样看,像个姐姐,比我大姐、二姐还好看呢。”
见他挣扎着要脱下来,她着急地解释:“这斗篷是我二姐给我的,太红了,我可不喜欢,送你了!我爹才会给我买新的!”
说罢,又接过她爹递过的油糍,塞进他手里。
“这碗油糍都凉了,给你,我让我爹另买一碗。”
可那碗那么热,他只觉得自己的手和心,都被烫着了——
被赶出聂家后,他见多了人情世故。
若是别人施舍,他断然不会接受,可面前的小女孩那样坦诚,滴溜溜的眼珠子快润出水来。
就好像你收了她的东西,是帮了她的大忙。
聂子元回想到这儿,忍不住勾起嘴角。
英慈从小就是那个样子,不管为别人做多少好事,都是习以为常,不会放在心上吧。
其实那还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更早的时候,在私塾先生那儿,他被以往认识的人欺负,也是她拉着二姐,挽起袖子替他干架呢。
也不知鬼画三绝的“满身铃铛”恰巧看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