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慈匆匆到了楼下,见柜台边上比平日多了五只齐人肩的深红色大酒缸,大堂里坐了七八十名客人。
明德书院的学子围着桌子忙碌。
有送酒的,有盛酒的,有陪酒的。
冯睿智寝舍的几名学子,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脸上的脂粉都糊成一团了,还在卖力地劝客人多喝两口。
和刚进书院的时候比起来,的确少了许多纨绔气息,像是在市井里求生的买卖人。
冯睿智因为卖出的酒最多,嘴角勾起一抹得意,但见英慈和聂子元下楼,不像往常那样油腻腻地看着她,而是飞速别过头去。
看来头天晚上将他一屁股踢进水池里,终于让他清醒了。
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踹他,为何这次有奇效?
难道是因为他准备了浪漫仪式和围观观众却被她破坏,终于伤了心?
早知道,她早就这样做了。
与其他学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褚奇峰木桩似地杵在酒缸旁边,一言不发,直愣愣地盯着坐在角落里的一桌客人。
英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有坐在主位的男人,二十来岁,生了与褚奇峰相似的浓眉大眼,表情严肃、不怒而威。
不用猜,就知道那是褚奇峰的兄长褚奇峻。
他身边的大胖子眼巴巴地盯着褚奇峰守着的那口酒缸,不住舔嘴唇。
英慈立马将褚奇峰挤到一边,打开酒缸,吩咐付红云拿出几只碗,她从酒缸里舀出酒,往里面倒满了,而后示意其他舍友给褚奇峻那桌端过去。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客官们满上!我们还有机会反败为胜,千万不要放弃。”
褚奇峰见英慈身体无恙,眼里的阴霾散开不少,但见她要送酒给自己兄长,又着急地拦住舍友:“我不想让兄长看不起,这些酒就算他不喝,我也能卖掉。”
英慈瞅了瞅不管大堂里多闹、都在边上呼噜噜打鼾的程大胡子,问他:“现在离戌时还有多久?”
“大概三炷香功夫。”
“你的想法与舍友的成绩相比,孰轻孰重?”
“当然不值一提,可现在还没到最后一刻,能不能再坚持一会儿?”褚奇峰可怜巴巴地望向英慈。
付红云无奈提醒:“褚奇峰,刚刚你也是这样说的,再一会儿下去,我们寝舍就垫底了。”
“难道你对邬陵配的酒没有信心?你兄长并不是为了帮你,而是因为他们中真有人,真心喜欢这酒。”
英慈打开酒缸的时候,就嗅到花果混合酒水的味道清新冷冽又不甜腻,连二姐那样极度挑剔的人,都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呢。
就口味来说,绝对没问题,坏就坏在,褚奇峰不知怎么卖。
“举贤不避亲,举酒又怎么能避亲呢,这对大家来说,都不公平。”
她说得褚奇峰有些动容,聂子元却懒得听褚奇峰回答,径自将他的手肘箍住,拖到一边笑道:“褚奇峰,刚刚你和邬陵辛苦了,现在什么都不用管了,剩下的全都交给杜焕义吧。”
聂子元竟然在帮她?
太阳从西方升起了么?
英慈吃惊地瞪大眼,而后感激地冲他点点头,端起酒水,飞奔到褚奇峻桌边,放好了,伸手跟他要钱。
“两碗酒,一钱银子,若是你们要剩下所有,也可以一起付了。”
哪知褚奇峻瞄了褚奇峰一眼,见他在聂子元手下挣扎,脸色一黑,拂袖从椅子上站起:“算了,既然他那样为难,那我也不勉强。”
“大人……”跟着他的大胖子都快哭了。
英慈也摸不着头脑,给褚奇峰使眼色,想让他说几句好话。
哪知道对方见褚奇峻要离开,神色微变,嘴上却恭恭敬敬来了句:“大哥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