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塔楼的檐角,牧清歌想起了乳白色海浪上露出的海豚鼻尖。宛如一挂飞瀑驰骋岩石,人鱼们从层层台阶泻下,将一块空旷的场地覆盖起来,铺满了银色的光彩,定睛看去,才知是鳞片倒映的光辉。
他们欢唱起婉转的天籁,悠扬地飘荡,有如洗涤污渍的清水,令喧嚣的吵闹偃息。牧清歌悠闲地信步,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
相比水晶宫殿的舞会,外面的人群更自由地玩乐,不受繁文缛节的约束,但也不免有为寻配偶而表演技艺者,或抚琴奏乐,或比武切磋,引围观的旁人一阵喝彩。牧清歌无心留意于此,只从别处走过,或向人打听:“贫民窟怎么走?”也许在这喜气洋洋的日子,谈起贫民窟有些叫人扫兴,他一连问了几个人,都不耐烦地挥挥手,他便不再多问了。
海域深处的人鱼广场,人鱼们沿栏杆纷乱地排成一列,观赏歌舞,聆听音乐。喷泉则涌出火的光焰有打铁花一样璀璨绚烂,激起无数星点的水花,又悄然熄灭。牧清歌沿螺旋状的台阶,走过清冷的通道,他观望了一会儿,看见排排简陋的房屋,成群地坐落在一处,冷清得格格不入。
他心中思忖:“那儿大概就是贫民窟了吧。”走到那儿,他来到与一排橡木栏杆相连的木门前,门上的牌匾以潦草的墨痕书写了“贫民窟”三字,往后是一派萧瑟荒凉的木质房屋,时而有门轴旋转的吱吱作响声。寂静的冷清让他感到舒适,小径引他向前,走过一排排错落分布的矮矮房屋,墙垣肃立的院落里,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嬉戏玩闹,或有几个更年幼的孩童从室内将视线透过木质窗棂,与其他的玩伴互相招呼着。
似乎是因为牧清歌与这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或是此地的居民没有见过他,有些人投来视线。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走来,问:“你是谁啊?”
“我是别的地方来的,”他回答,“从很远的地方。”
“有事吗?”
“我想看看你们这儿的居民做什么。”
“哦,”男孩儿仔细打量着牧清歌,“我们贫民窟里的人都是苦力,听那些富贵人家的吩咐去劳作,然后他们就给我们钱。哦,对了,他们有时候还会抽走我们的元气,也会给我们钱的,但是我们实力低下,身份卑微,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也买不了什么好东西;就算能去什么繁华的地方,我们这些贫苦的苦力,也买不起好货物。”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牧清歌挥了挥手,向那孩童道别。
他在前面的萧条院落处看见另一个衣裳单薄的男孩儿,正双手托腮,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男孩一声悠长凄凉的叹息,勾住了他的注意。
“你在想些什么?”
男孩抬眼和他对视后,疑惑道:“你在问我吗?”
“是啊。”牧清歌回答。
“昨天,我的奶奶去世了。”
“抱歉,我无意冒犯。”
男孩接着说:“从今以后,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儿了。”
“家里其他人呢?”牧清歌问。
“那些富贵人家出钱要来买一些元气,我的父母都去了,为了卖更多的钱,他们都因为损失的元气太多而死了。”
男孩接着说道:“昨天奶奶去世了,也已经安葬了。夜复一夜,她一直说自己活不长了,我虽然早已知道,可是她撒手人寰,仍旧叫我猝不及防。她不断地重复痛苦的叫喊,撕心裂肺,内脏像是被痛苦折磨着,呕出绿色的胆汁,吐在床边的钵上,直到再也没有了生息。”
牧清歌问他:“我能帮你些什么吗?”
听见这话,男孩抬起了头,他仔细打量一番,觉得眼前这人应当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衣裳华丽,想必也是不缺乏钱财,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道:“算了,你帮不了我的。我生来就住在这儿,以后,甚至死后也在这儿了。”
牧清歌走到他的右边,坐下来,依靠在院落的篱笆上,仰首却不辨昼夜,也不见星汉,低头又看地上泥尘。
“可以和我说说这儿的生活吗?我想知道这里的贫民窟和别处的相比,有什么不一样。”
男孩右看了一眼,然后重新看向地上的泥土,喃喃道:“贫民窟还能有什么呢?我听说,一开始这片地方,就是实力较弱的人汇聚生活的。我们这些人的祖先,偶尔还有一些富贵人家买的苦力,都安置在这里,过着贫苦的生活。做苦力都是要给钱财的嘛,或者给一些钱财,买我们的元气给他们抽取。”
“都是这样吗?”牧清歌问。
男孩回答:“修为越高的人,或年轻的人,元气一般越好,也有一些人天生元气就很好的。”
牧清歌又向他打听:“你知道萧然吗?”
“是那位和宁家的一位小姐相爱的灵相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