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戈多雷的心里不断地涌出烦躁和不安。
随着拉里奥将军与费蒂尼参谋长开始讲述,沙罗在倾听的同时,心绪却也飞向更远的地方。
与帕拉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亲临战场一样,沙罗从没设想过银河系的变化,因而对眼下的状况更谈不上适应。
在他的脑海中,根本想不出任何可能性能让人类从伟大的黄金时代中跌落,在他的认知中,黄金时代的人类理应也定将荣光永存。
但不管怎样,现实已经将它与幻想的巨大鸿沟撕裂开来展示给这位两万五千年前的遗民,他只能接受现实。
不过他也必须探明,所要接受的现实为何如此。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人类帝国从雄伟壮阔的黄金时代,堕落成现在这样一个傻大黑粗的野兽文明。
在两万五千年中,先后出发的十支黄金远征舰队在河外星系游弋,在探索之余与泰伦虫族进行了长达万年的战争还不落下风。伟大的黄金时代开拓者用尽全力,将泰伦虫群的主力阻拦在银河系之外,使银河系免于噬人虫灾的威胁。
虽然难免百密一疏,但舰队从不为身后担心,他们一直认为,身后的比起舰队只强不弱的人类世界对付这些漏网之鱼应当轻而易举。
焚风舰队并不是这十支舰队中最强的一支,尽管拥有十亿成员和超过一万艘舰船,但无论从人口数量还是舰队规模,它甚至都无法排进前一半。不过即便如此,这支舰队也一路追缉被命名为‘塞壬’的虫群,不断猎杀。在旷古如一日的追猎中,逐渐削减它们的规模,让一支支虫群舰队成为飘荡在太空中的无害元素。
两万五千年来,舰队已经成功接触了他们前进方向的宇宙尽头。根据推断,宇宙的本质与星球并无差异,都是近似球体的结构,舰队用了一半时间航行到尽头,又用了另一半时间返程,他们开采星球,汲取资源,在开拓过程中仍在不断进行科技研发。黄金时代的遗民们在万年的远行中始终怀着无比坚定的信念感,这是推动他们不断轮回重生却依然干劲十足的最重要因素。
黄金时代的人类已经完全掌握了意识网络技术与躯体生成技术,人类将不再受限于短生种的年龄魔咒,在身体自然死亡后可以立即通过打印身体输入意识立即重生,而转移意识的过程并无任何痛苦与危险,全然和寻常睡眠无异。
舰队成员的生育同样不受限制,事实上,这也是黄金舰队唯一的人口扩张方式。比起其他的远征舰队,焚风的繁育相对保守,在将近百年的上一次舰队互联中,远征舰队‘归正’的人口数量已经超过一百亿,并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也许一百亿对于任何一颗星球来说都不算太大的数字,但当这一百亿全部是一个舰队的战斗人员时,规模就极为恐怖了。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使得归正舰队在遭遇敌人时,几乎只要全军压上,就可以无往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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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们所知晓的全部历史了,沙罗大人。”
费蒂尼参谋长的报告声将沙罗的思绪唤回现实,他在思绪抽离的同时,并没有因为一心二用而忽略任何一处两人讲述的细节。而等到他们两人讲完,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沙罗沉默着,一部与他预想中全然不同的帝国历史让他久久难以释怀。两万五千年前怀揣着人类伟大光辉的愿景出发时,他从没想过人类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混沌大魔、泰伦虫群、绿皮兽人,这些敌手都曾与他们在银河之外或多或少的交手过。只不过彼时的舰队并不担心这些敌人进入银河系之中,他们怀着对身后人类世界的绝对信任不断向前探索,却浑然不知身后的家园早已在时间的推移中变了模样。
也罢,沙罗推开这些已经再无意义的思考和愁绪,将目光转向当下的现在。
既然黄金时代的遗民们已经从广袤银河之外归来,那么,作为十大黄金远征舰队其中之一领导者的沙罗·戈多雷也不介意让自己的银河系重回昔日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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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罗抬起手,打个响指,身后那穿着军装的少女便立刻开始操作手中的平板电脑。在拉里奥、费蒂尼与一干大小军官惊异的目光中,一个铁皮箱子撕碎时空,带着它们早已眼熟的时空涟漪出现在指挥室正中。
沙罗从倚靠的桌子上起身,走近前亲手揭开那个铁皮箱的盖子,里面赫然放着各色水果。他从中拿起一颗草莓放入口中,感受着它在味蕾上绽放清甜的汁水,随后招呼分散在指挥室各处的大小军官。
“来吧,都过来。我带来了一些黄金时代的农作物,就当做是我的见面礼。”
明明每个字拆分开来都能听懂,但沙罗将他们聚成一句话,就仿佛变成了某种天书。一时间,指挥室里的军官们大眼瞪小眼,对于“农作物”这个词,他们几乎从来没听说过。
但总之看见了面前这个奇怪青年亲口吃下一个红彤彤的东西,意识到了这大概是可以吃的,军官们纷纷缓慢的靠近过来,他们依然将拉里奥和费蒂尼簇拥在最前面,强行把第一个吃螃蟹的殊荣加在这两位当下星球的最高权力者身上。
“大人,恕我冒昧,这,这种红色的东西,它有名字吗?”
“你可以叫它‘草莓’,是一种速生草本植物。”
费蒂尼咀嚼着这几个生涩难懂的词汇,‘草莓’、‘草本植物’,他一点也听不懂,但他很快就将思考中的咀嚼转化为了物理上的咀嚼,他将这枚被称为‘草莓’的奇怪红果子放入口中,用牙齿用力咬下,品尝他的滋味。
一旁的拉里奥也做了与费蒂尼相同的动作,当两人的口舌唇齿运动几下后,却俱是突然一僵。随即,这两个身高逾两米的壮汉,就这样当着一众同僚的面,难以抑制的流下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