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周岩山都在跟一个手电筒较劲。一会儿照自己受伤的右手,一会儿拿镜子玩反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搞科研。他甚至还去了尹珍所在的医院,在爬天花板的时候被保安拦下扔出去了。
家里有周锦书,他不能抽烟,于是独自一人找了个公园边抽烟边生闷气。
摆在眼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了,要么去问周家家主也就是他爷爷,要么放弃。这两条路他都不想选,第一条憋屈,第二条窝囊,并且不管选哪条都会被他爷爷周瑞阳嘲笑到驾鹤西归。
周岩山仰着脖子坐在公园的金属长椅上看星空,嘴上叼一根烟,右手小臂绑着固定夹板,双臂搭在椅背后面,抻开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衣显出肌肉的轮廓。
夜空晴朗,无风无云,铺满了不停闪耀的星星。美是挺美,只不过他没心情欣赏,满脑子在想光线要怎样靠虚象切断和转接。
不知过了多久,周岩山突然感到脚边一阵潮湿。他低头看去,一只狗正抬着后腿朝他的脚撒尿。
他立即触电般将脚抬起来,那狗不算小,摇头晃脑颠着尾巴朝他抬起的脚叫唤,似乎很不满他挪动了它刚占下的地盘。
“谁家的狗,没人管我拎走红烧了!”周岩山气得大叫,本来心情就不够美丽,此时更是怒火中烧。
“我的。”
一个温吞的声音从小径另一边传来,身影未现,仅两个字周岩山就听出来是关池的声音。一时不知该先吐槽他一个住校生竟然养狗,还是先吐槽他遛狗不拴绳。
关池迎上周岩山带着怒火的目光,神色依旧坦然,眼中甚至藏了一抹笑。走近后,在看清周岩山身上左一块右一块打补丁似的白色纱布,以及上了夹板的右臂后,关池的眉头微蹙一瞬。
“你的?”周岩山指着狗,眯眼问道,那略显狭长的丹凤眼此时看着似乎想吃狗肉。
关池走上前,蹲下身将狗绳套在毛茸茸的狗脖子上,答道:
“我朋友的。”
“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有朋友。”
因果线干净得跟被灭了九族似的,这句话忍着没出口。周岩山情绪不佳,说话就不太过脑子。见关池半晌没吭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伤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周岩山试图找补,想了半天才接着说道:“哪有找住校生帮忙养狗的朋友,也太没眼力劲儿了。”
找补不回来,硬补。周岩山自己都觉得这话假得狗都不信。
“确实。”关池系好狗绳,起身坐在长椅上,仰头看了看天,“不是朋友,是雇主。”
周岩山沉默片刻,眼中焦躁在这沉默中缓缓散去,他闭眼轻叹了口气说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关池侧目看向他,夜色中,周岩山的神情看着有点无奈,又有点沮丧。
“有事?”他问道。
“你物理怎么样?”周岩山转头看向他。
话题跳跃有点快,关池微微挑眉,遂即答道:“还行。”
“在没有任何实体物质的空间,要怎样切断一道光线?切断以后,再改变剩下那段光线的方向。能做到吗?”周岩山伸手比划着。
关池后仰着靠向椅背,说道:“物理学做不到。”
“什么能做到?”
“玄学吧。”关池语气依旧温吞,听不出有玩笑的意思。
周岩山脸一垮,“没办法就直说。”
关池摸了摸蹲在他手边的边牧狗头,思考片刻说道:“它弄脏你的鞋子,我是该赔你点东西。”
“多大点事儿,洗衣店半小时搞定,我刚是情绪不好才发脾气。”周岩山抖了抖还湿着的脚,然后摸出烟叼在嘴上,“介意吗?”
“介意的。”关池很坦诚。
“哦。”他将烟收起来。
“那道题的题干和问题都违背科学规律了,”关池侧过头摸小狗,“想在科学范畴解决,就必须将题目放在科学框架下。”
周岩山想了片刻,觉得有道理,但似乎不太具有可操作性,于是问道:
“怎么放?”
“把那道光挪去有实体物质的空间。”关池的语速比常人慢,音调又压得低,声音一出来就让人心平气静,盛夏的暑热都退了似的,“或者,如果题目中的‘切断’可以等同于科学意义上的‘消灭’。那么让那道光消失就好了。”
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得头顶树叶发出沙沙声响,使周岩山此时的沉默显得格外突兀与漫长。
他有一瞬间怀疑关池是业师,因为他似乎明白他说的光线指的是什么,也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结果。否则“切断”和“消灭”怎会被联系在一起。但如果关池是业师,又怎会将“切断”和“消灭”联系在一起?
让因果线消失是禁忌,也是目前还做不到的事。不过他最近确实听说,有修罗道业师在暗中研究消除因果线的方法。
这消息不知真假,修罗道虽是心性极端者走的道,但依旧是三善道之一。而消除因果线获利最大的应该是三恶道才对,修罗道没理由冒险犯这个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