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安容城下了第一场雪。鳞次栉比的瓦砖上被装点上了片片雪帽,各个地方的池塘、水湖都凝结成了一面面明亮的镜子。空中躲藏在阴云背后的太阳,穿透过云层,射进几抹暖暖的阳光。但随即又好像躲进了阴云里似的,阳光戛然消失,亦或是阴云想独享阳光的温暖,便加深了自己的厚度,掩盖了阳光。
冰洁的雪零落在光秃秃的大树枝头上,给它蹭填了些许色彩虽说只有白色。但也足以了,下的雪也算是多的了,堆积在枝干上,如给一位女子添上了白色的妆容,朴素且引人。安容城内的许多人都欣喜着,小孩见着了更是激动,顾不着母亲连忙为他披上的衣裳,就直直地往外跑。邻里也都出来看看安容城的第一场雪,有重病在身的老人亦或是从小便体弱的姑娘和公子,也会不顾自己身体的安康,让家人推着轮椅带自己见见雪。
宫内经历过的事情已经过了差不多一月了,虽然些许人还沉浸在里头,但还是有人为第一场雪感到高兴。人都是悲伤事来得快,喜事来的快,伤心一时,高兴一时,然后渐渐淡忘掉。毕竟虽都不想回忆那段令自己高兴或是伤心的事情,因为是真实的,会陷到里头,想要出来的时候,又得经过好些日子,那样反反复复地折磨自己,倒不如隐藏、忘掉了好。显然,何于倾就是这样的人,她自然不愿意忘掉对自己恶和善的人,但是事不关己,还是埋藏在心底才好。
说真的,何于倾认同了浊九慕说的“明尉容这人很奇怪”这句话,自从那日之后,自己就真的没见过他了,浊九慕也是。平时这人也是来的静悄悄,去的也是静悄悄的。至于丘灵雅,这小丫头在自己伤好的时候,就万般恳求何于倾和浊九慕千万不要送自己回她自己的国都,说是回去的话,指不定要被阿爹骂一顿,更惨的话连门都出不了。何于倾也是挺纠结的,但还是为难地答应了这个请求,浊九慕见何于倾答应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也承诺若是丘灵雅又做出什么危及到何于倾的事情,定会送她回国都。
这日,何于倾穿上了鹤氅,照常到萧疏宫见了拾锦同瞳叶二人。拾锦不明事,但也懂得一些,母妃过世之后,他就消瘦了许多,脸色也是苍白。不过这几日倒是好了些,脸上也长出了肉来,两双黑漆漆的眼瞳也有了光。
回到俞幻宫后,何于倾便见着了宫里忙乎的云舒。云舒赶忙出来替何于倾扫了扫肩上了发丝上的雪,点了火盆,煎了茶。何于倾感到一阵温暖涌上了身心,伸手摸了摸冰冻的鼻子,又搓了搓冻僵的双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浊九慕就来看看了,只不过身旁多了一个人。
浊九慕的头发被高高束起,身上穿的也不多,穿着浅蓝色的衣服,看起来挺爽朗的。瞧见宫内的二人,便笑了笑,轻声道:“这宫里还是这么冷吗?”
何于倾扯了下嘴角,反驳道:“你是冷血动物吗?”
“哎,你知道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嗯哼,你是想说我这宫里一如既往无人拜访是吧?”何于倾微微一笑道:“回王爷,你知我喜清静这般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了,这不是有王爷来吗?倒也甚好。”
王爷微微皱了皱眉,无奈道:“我说不过你。”
何于倾瞧见浊九慕身旁的女子,轻笑道:“这不是清淑吗?也来了?”
清淑点了点头:“娘娘好。”
何于倾又睨了一眼身旁的云舒,心知她也是万分欣喜。不过云舒并未有同以前一般跑到清淑的跟前,说什么。只是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何于倾道:“云舒,怎么?这么久不见,就装作不认识了?不去同清淑叙叙情什么的?”
云舒摇了摇头:“娘娘倒是爱说笑,从前毕竟是奴婢不识礼数,倒是多有得罪。现在奴婢哪敢?”
清淑笑道:“你是怕我们会怪罪你?我们这里哪管什么礼数,你要是想,去叙叙旧,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清淑未有去看云舒,只是对着何于倾道:“娘娘,此次是我同王爷来拜访的,现下事物已经变了许多,自是要遵循。”
确实,从前清淑是何于倾的侍女,只不过到后来时就离开了,身份有所转变。现下清淑的身份是萧梓萧将军的女儿,而云舒虽为公主,但也是从前的事情了,只是一介丫鬟,自然不同。何于倾哪管那么多,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云舒的肩膀,柔声道:“哎,怎么说的。现在我不管你们什么身份,你们有话就说,不过私下。就拿我身份来说,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看谁敢拦你们。”
虽然何于倾说的口气柔和,但说的话却是令人为难。何于倾从不拿自己的身份行事,不过这倒是第一次。云舒半张着嘴,偷偷瞄了一眼清淑,犹豫了片刻。何于倾轻轻一笑:“你们先出去谈吧,我还有话同王爷说。”
云舒点了点头,同清淑一并出去。不过二人都离得有些距离,清淑先行离开,云舒后脚才走。此刻又剩下了浊九慕和何于倾二人,后者又坐了下来,喝着方才泡好的茶,问道:“王爷此次前来自是来看望,虽然凝怡姐姐的事情过去了挺久的,不过我倒是未了解多少,想问问那里的情况。”
虽然凝怡皇贵妃三番五次为难自己,不过现下也是惨死,也是有些令人可怜,问候几下不足为过。
“平平常常吧,二弟三弟都在守孝期间,不过两人反应倒是不怎大。这也不奇怪的,传闻凝怡娘娘同自己的长子次子的关系不大好,一开始我也只是怀疑罢了,不过看现下倒也属实。二弟老实憨厚点,毕竟是自己的母妃,倒是多关心关心。至于三弟,也有几分情谊。”浊九慕在何于倾身旁坐了下来,不缓不慢道。
何于倾吮了一口茶水,轻声道:“是吗?那倒也是挺好的,虽然对于姐姐她,我并未有什么想说的,不过只是可怜罢了。对了,明尉容那家伙你见着了吗?”
“他啊?不是说了他人奇奇怪怪的,哪有什么想见就见的。”
“那倒也是,不过我倒是很想问一句他为何杀害凝怡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