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岸上的官兵,从两艘战船变成百来艘,就算是能对上接头的暗语,那万一这五十人里有人当了叛徒给东虏当驾前驱呢?
放下防备后,岸上的官兵便去帮忙,让这一百多艘大小不一的船只顺利在江岸边上停泊了下来,火光熊熊,人潮涌动,可以说是给朱松等人照开了一丝光亮。
不过这么一点光亮,也就闪烁了一会,随着船上的人员尽数下了船后,更是照不开几人心中的阴霾了。
甚至上,这么一点光亮照进去以后,旋即就被吞没,化成了阴霾的一缕。
实在是苦难!不说是瓜州本地的难民了,甚至上都有从山东和淮安府逃出来的,有的难民甚至头上都没扎方巾,火光之下,头皮上的血疤都没凝结成块,清晰可见。
实在是苦难,所谓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朱成功赶紧吩咐将士解送点食物过来稍加宽慰。
朱松倒是有心想宽慰百姓,说些什么逃到这就安心之类的话术,但是思忖了一下自己真的配说这样的话吗?
朱松将自己的身形藏到人群中,喊过朱成功来:“都是那逃难来的百姓,仔细问过了吗?”
朱成功摇头:“军民难以区分!何况江北各地都有,声音太多太杂,一时间倒是没法细细统筹。”
朱松点头,又叹了一口气:“辛苦成功了!你且再从御营里选几个精细人,从这逃难过来的军民里挑出几个知晓厉害的人出来,让他们来郑总兵行辕前明白问话。”
寸步不离的钱谦益突然插话:“这件事臣来做吧!”
朱松看着钱谦益,点头说道:“钱卿去最好,那便有劳了。”长叹一声,便先往郑鸿逵大营走去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光景,朱成功和钱谦益就领着二个人进了营帐,郑鸿逵一脸涨红,朱松也只是假装镇定。
朱成功贴着朱松的耳边细语,朱松一脸不可置信,随后急忙问着眼前的二人:“你们都是黄蜚的部曲?我且来问你们,现在江北是何局势?扬州失陷了吗?”
下首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先说话道:“回禀这位老爷,卑职是驻庙湾的屯田都司,名叫鄷报国,四天前奉着黄总兵(黄蜚)的将令往瓜州奔走,卑职看得扬州不曾失陷,甚至后金鞑子也没发兵攻打。”
朱松的表情又是欣喜又是震惊,听着鄷报国继续说着:“卑职们向来只知道为国守土,可是江北人心惶惶,百姓止不住往瓜州逃难。瓜州便只是个弹丸小城,也容不得这许多人。昨夜有军船过来,才知道镇江已经有老爷们把守。卑职们私下揣度,就想先遣送一部分百姓渡到南岸。”
朱松慌忙点头:“倒也是用心,那能和我好好说说你们知道的江北形势吗?”
鄷报国继续点头:“卑职奔走诸郡县,如泰州、盐城等倒是不曾失陷,其他各种,也只能靠着逃难的百姓说的话揣测,泗州等处卑职不敢妄言,仪真天长高邮等州县失陷,多半是实情。”
朱松继续问道:“那东虏既然占了仪真天长高邮,便对扬州成了合围之势,为何不围扬州?”
鄷报国答话:“以小人们妄自揣测,恐怕是一是泗州等地不曾失陷,二是鞑子南下人马不多,三是鞑子不耐天气炎热,虽使不曾用兵,可到处抓百姓为奴剃发,确也是实情。”
朱松点头:“有劳诸位壮士,且取点银子来犒赏一番吧。”
说到此处,鄷报国直接跪下答话:“卑职不敢居功,只是斗胆想请老爷们帮忙。老爷们军势雄壮,如何不能乘着眼下东虏疲惫之际,且往江北一带收拾人心?黄总爷之于庙湾进退失据,还有诸位同袍尚在瓜州等候佳音...”
还未及朱松回答,郑鸿逵直接喝道:“如何能收拾人心!莫作胡言!”
朱松扭头看着郑鸿逵:“如何不能收拾人心?眼下东虏疲惫,难道要虚耗时日么?”
郑鸿逵虽然收敛了脾气,但是竟然也直接说着:“若是没有韬略在胸,往了江北也似没头苍蝇一般,还望将军慎断。”
朱松一时噎着:“眼下才知道江北形状,哪里能想到什么韬略,只是江北生民涂炭,难道要袖手旁观么?”
郑鸿逵只是低声辩解:“如何能动妇人之仁?眼下只剩这一副家当,若是去了,将本钱输个干净,那便是南京都不能保了!何况今夜回来的这些人一面之词如何能信?卑职说句诛心的言语,是否是东虏的奸细都尚未可知!”
这般言语下,鄷报国自是怒目以对,而另一人也直接将宝剑拔出剑鞘:“小人名叫包玉,是天启元年的武举,黄总爷的亲随,如何是东虏的奸细?若是老爷们不信,小人就自刎在此,以证清白便是!”
郑鸿逵只是冷笑:“你倒是高风亮节,那你且说说如何进军?大张旗鼓直接渡河,莫不是将东虏当成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