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见到阿信已是下午,头天折腾了一宿,想必他应该是至少补觉到中午了。我一直很怀念自己十几二十岁时候的睡眠能力,和阿信现在有一拼。记得有一次周五我一宿没睡,周六早上睡前定了闹铃,准备中午起床,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宿舍的舍友正在洗脚准备上床睡觉,我惊呼自己居然睡了一整天,舍友说你不是睡了一整天,而是足足睡了两天,明天就是周一了。
那样的睡眠我此生再也没有经历过,当我过了25岁以后,睡眠质量开始下滑。即便是头天晚上睡的时长很短,第二天七八点钟也会准时醒来。那种醒来是伴随着睡眠不足的困倦加上难以入睡的浑噩感,这种感觉伴随了我很多年。然而从去年开始,我的优质睡眠又回来了,我可以一分钟之内轻松入睡,第二天神清气爽。这个春节前冬日的某个午后,我坐在阳台上读着冯梦龙的《喻世明言》,狗子侧身躺在我面前晒太阳,我把脚刚好舒舒服服地放在他肚皮上。不知不觉地我睡着了,梦到个很好笑的笑话,我在半睡半醒间听到自己笑出声来,那可能是近十年来最香甜的一个午觉。
我曾经诧异,为什么这两年睡眠突然好了起来?思前想后,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心境变了。当你能够接受一切、原谅一切、体谅一切,又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这平凡而又无忧的生活时,美妙的睡眠就会重回你的怀抱,那如婴儿般的熟睡再次眷顾着我。然而,经历这样的变化,本身就是一个艰苦的修行过程,这一修行就是十几年的光景。
那天阿信在下午出现在我面前,脸上没有半点睡眠不足的疲惫神色时,我发自内心的羡慕,羡慕他年轻的身体和高效的恢复能力。换句话说,阿信身上唯一值得我羡慕的,也就只有年轻了。
当时我正在上课,他走到我身边和我并排站着看孩子们上团课,什么也没说,就拉了拉我的袖子,又拍拍我的背,我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昨天晚上我们从来没见过面一样。当我转过脸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走了。
筷子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我知道他应该这辈子也不会跟我说话了,不然呢?虽然我在他们陷入绝境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拯救了两个走投无路的灵魂。但是,我们都闭口不提那晚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他们的救世主或者恩人。
在我看来,那晚的我,更像是一个不小心看到圣女洗澡的倒霉蛋,我只是尽了一个遭遇了惊天秘密的局外人该尽的化解是非并保守秘密的义务。
傍晚。刀哥突然让所有教练去开会,我走进会客室屁股还没碰到板凳,刀哥已经把话讲完了:
“正德跆拳道准备安排几个学员来和我们的拳手切磋一下,大家准备一下,尽快拟一个出战名单。”
我心里关于牛蛙的不详预感开始清晰起来。刀哥这么轻易接受牛蛙的建议,安排交流赛,我相信他是信心满满的。这种自信来源于泰拳手面对跆拳道运动员时那种天生的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就像体制内的正式工对临时工的鄙夷。
搏击圈有个鄙视链,拳击运动员鄙视泰拳运动员拳法不精,泰拳鄙视散打风格不够硬朗,散打鄙视跆拳道实战拉胯,跆拳道运动员鄙视健身房里的格斗健身教练是半路出家,健身教练在技术上没有可以鄙视的人,于是只好鄙视以上所有流派的兄弟嘴笨不懂销售。
我知道刀哥想用跆拳道磨刀,给职业队的年轻拳手提升一下信心。况且泰拳对阵跆拳道,这本身也是一次非常有噱头的营销。
很快,出战拳手名单定了下来,他们是:
小狼、虾米、阿信。前两个人,我需要找机会详细介绍一下,但不是现在。因为此刻,我面临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人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