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警房间的隔壁是个小间,才十几个平米,刚粉刷过,还油了墙围,屋子里一股浓重的油漆味,正对着前院的一面墙上有扇窗户,能看得到大门。
叶筱曼独自一个人坐在一张长凳上,那长凳没有靠背,细细窄窄的一条,极其陈旧,而且伤痕累累,一看就知道早年充当过半大孩子手里的“武器”,早被砸得到处是零零碎碎的小缺口,凳子腿儿也不一般长了,并不十分稳当。
屋里仍是一地的人,而且是一地男人,也都是蹲着,个个垂头丧气双眼无光,其中一个头发都长到耳朵下面,却戴了副镜片厚如啤酒瓶底眼镜的干瘦男人正侧着脸和叶筱曼说着什么。
这样一屋子的人就像是一片嶙峋峥嵘的乱石堆,而叶筱曼恰如生长这里的一朵小白花,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但幸好她脸上很平静,既没有愁苦,也没有哭相,甚至在她的眉间连一丝愁容都不见。
陆征铭从这时开始才真真切切感到叶筱曼的精神和她的身体有着怎样激烈的反差。
朝门的窗子里中午有金色的阳光洒进来,叶筱曼虽然和蹲在地上的男人说着话,但陆征铭一进来她便立刻发现了,刹那间她的脸上便荡漾开一种迷路后再见故人的安慰,那种欣喜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负责登记的老民警很是热心地陪着他们三人一路走了出来,边走还边嘱咐:
“年底这拨清理要到过年以后了,既然没户口没单位就少往外跑,这次被查有记录,再有下回可就不见得这么处理了……”
陆征铭和罗山赶忙再三感谢,承诺以后一定注意什么的,而叶筱曼此时对A市本地话还陌生得很,特别是那些极重的儿化音和吞音把许多词和句搞得支离破碎分辨起来就更难了些,她是努力在听,却也只能一知半解。
回去时罗山因为过年回老家要采买年货拐弯儿去了商场,结果冷清的路上就叶筱曼和陆征铭两个人一起走着,叶筱曼先是不语,冷了会儿场见陆征铭冷着脸不开口,就打算把刚才的事解释解释:
“其实,其实我只是和杜梅出来吃午饭,结果走到小路里碰见一个人,起初他老盯着我看,我们没理他,可他见我俩进了面馆还不走,我们出来他又拦住我,问我想不想当模特,他可以给我拍照,登在杂志上的那种,什么拍一天给一天的钱,又说保证能出名什么的,还掏出证件要给我看,当时就被杜梅给挡开了,说这种都是骗子,然后那人就急了,跟杜梅拉扯起来,我也没拦住……”
陆征铭仿佛在听,又仿佛在出神,等到叶筱曼缓缓把事说完还没反应。
叶筱曼以为他真的在生气,就一把拉住自行车,转过身来看着陆征铭,语气也急了起来: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能什么事都怀疑我。”
陆征铭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叶筱曼那张带着点娇嗔和怒气的脸只能先把一肚子的心思放到一边,抱歉道:
“你误会了,我在想别的事,中午的事就算过去了,别再想了,以后也不要对其他人提起。对了,下午我们所长要见你,是关于去文物局工作组的事。”
看着陆征铭既往不咎的样子叶筱曼刚把心放下来,结果听他这么一说心瞬间又提了起来,脸上颇有些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