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连忙跑过去,因为有些慌乱,再加上露重地滑,差点摔了一跤。
听到他的喊声,正在岩下打盹的清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到雾中一道人影朝自己本来,恍惚间如同见到了自己的师父,眼眶瞬间便红了。
“师父……”
他颤抖着嘴唇呢喃出声,想要起身拜见,却不防双腿已经彻底失去知觉,整个人向前扑倒,差点落进旁边的小水溪里。
晏安见他还有反应,本来松了口气,但又见他精神恍惚,有气无力的模样,连忙一把扶住他,心里五味杂陈,叹道:“师兄,你这是何苦啊?”
清冲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抬头看着他,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失望悲恸之下,竟然老泪纵横,如孩童般哭泣起来。
晏安没听到他的呢喃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但能让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无视颜面的存在,就这么脆弱如孩童般地倒在一个年轻人怀里流泪,那必定是伤心到了极致。
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轻轻拍打着清冲的背,等待着对方平复情绪。
在林中蜷缩一夜,道士身上的衣袍已经彻底打湿了,浑身颤抖着,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
过了好一会儿,清冲才缓过来,他坐直身体,双眼通红地看了晏安好一会儿,而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终于彻底平复下去。
“师弟,扶我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晏安直接转过身,将他递过来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道:“师兄,我背你回去吧。”
清冲怔了怔,却也没有矫情,勉强笑了笑,道:“好。”
两人走在山间,晏安轻声道:“师兄为何不叫我?实在不行也可先回去休息,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该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清冲趴在他的肩膀上,闻言笑了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宽慰道:“师弟修炼,总要有人护法,当年师父修炼时,我便时常在那分水岩守着,那时候山里还有野兽,我是半刻也不敢离开,现在虽然没什么危险了,但若不看着,我也实在是放不下心。至于身体,倒也没什么大碍,回去喝杯姜茶也就是了,我心里有数,师弟不用挂怀。”
听到他提起当年之事,晏安心里一叹,渣男外公真是何德何能啊,骗得一个女人为他守了几十年活寡不说,又骗得一个老实人将孝敬之事做到这个地步。
如今倒好,他撒手离去,却让他人背负因果。
常言道,今日因,他日果,岂知他苦修数十年而无缘大道,不是因为种下了太多孽因?
“对了,师弟,可曾寻到师父给你留下的东西?”
尽管身体百般不适,清冲依旧记挂着这件事情。
晏安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道:“正好有些事情要请教师兄,不过师兄现在身体不好,等养好了身体再说。”
清冲点点头,道:“昨日本是吉日,但既然已经误了时间,你不妨就在观里多留些时日,我也正好有些话要跟你说,师父的骨灰可改日再请。”
“就是有些叨扰师兄了。”
“又说胡话了。”
晏安倒是不急着回去,虽说视频账号断更不好,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还是先以修行为重。
昨天早上他吃完饭在院子里溜达时,正好遇见前天晚上迎自己入观的那个年轻道士,两人闲聊了一阵儿,在晏安的刻意打听下,年轻道士说住持自小就是个孤儿,被洞玄祖师收养后就一直带在身边,没有成家,也没有亲人——蓬玄观几乎没有人知道蓬玄这个道号,因为院里供奉的祖师尊号为洞玄阳神真人,一般称之为洞玄祖师,所以年轻道士对于蓬玄这个道号一无所知。
听说这些事后,晏安对自己这位一心奉孝的师兄,心里除了敬佩之外,也多了一些亲近之感,特别是经过刚才之事,他便已经彻彻底底地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近长辈,此时留宿蓬玄观也已经没有了刚来时的陌生感。
清冲还不知道他内心对于自己的感官变化,此时的他身体虚弱,没过多久就在晏安的肩膀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两人回到观里,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道士们昨天没见到住持,本来就人心惶惶,现在又听说住持病了,纷纷围在寮房之外不肯离去。
直到清冲苏醒过来,把几个在院里能说得上话的三代弟子叫进来吩咐了一番,众道士才在几个三代弟子的疏散下渐渐离去。
晏安也是第一次见到整个蓬玄观的所有弟子,二代的只有清冲本人,剩下的都是三代和四代的,有的年龄看起来比清冲还大,但却甘心侍奉清冲为师,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达者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