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章(1 / 2)今朝入梦首页

冬日里天亮得晚,施亦难醒来时窗外夜色还未褪去,天空透出深蓝偏黑的颜色,无月无星。

他睡眠浅,几乎一梦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洗漱完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什么。

手边的闹钟上的数字闪烁着数字,“04:18”。

这个点食堂还没开门,他发了会儿呆,目光落在桌上竖立着的一排卷子上,抽出哥哥的笔记本,记录昨晚的梦。

算是大早上打发时间,活络思维。

笔在写到“许望帝”这三个字的时候顿住了,他往前翻了几页,这些梦的走势不好,出现的每个人都在提起“当年”的事。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让所有人都瞒着许望帝?

有什么事情告诉他了会威胁到对方的利益吗?

不会,大概只会影响到许望帝这个当事人的心情。

他不过是个皇子,现在连皇子都不算是了,他的心情对方会那么在乎?

更不可能了。

每当梦中出现的人提起“当年的事”,他就总觉得有点印象,仿佛从前见过,但那是极为模糊的印象,无法回忆起来具体的事件内容。

是之前梦到过忘了?

事实证明,不太可能。

他写这些东西的时候特别小心,他猜想许望帝梦中的视角和他在梦中看对方的视角差不多,就躲在死角里写。

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也从未这么做过,只是凭借着直觉。

他不确定对方年龄多少,但外貌看起来,应该和他差不多大。

如果让许望帝看见了这些瞒着他的事情,他大概一辈子都高兴不起来了吧。

有些经历他是亲身体验过的。

他知道从小身边全是爱意,到最后失去或发现这些都是假的的那种感觉。

如同心脏被人硬生生揉捏撕碎,又因为要继续保持跳动维持生命拼接起来。

残缺不齐。

拼完后,你总会发现,始终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

就是因为体验过这种感觉,所以下意识不想让对方也感觉到。

就像自己淋过雨,雨天下意识会给对方递出一把伞一样。

因为太难受了。

所有人都想着许笙帝,却忘了他已经死了,面前像极了他的少年,不是他。

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就算真有转世投胎,他也不是他了。

他知道自己有能力插手,但也知道这世间万物有自己的规律存在,他帮了谁,就是对另一个人的不公平。

他不想扰乱秩序,就想生态系统一样,被破坏就很难还原。

那就袖手旁观,像小时候的自己一样。

虽然那不是他的主观意识。

按照那位“神仙”的说法来说,那只是他三魂七魄里的一魂三魄。

好理解一点可以比喻成人格分裂里其中一个附属人格,当主人格意识回归时,附属人格只能成为其中隐藏的一个性格,虽然人格分裂不是这样的,但他之前的状况就是这样的。

那个“神仙”说,这是来自前世牵扯到执念的冷漠。

前世他不知做了什么,导致真正的人格分裂。

一半是后来衍生的冷漠,一半是天生带来的性格。

而那一半的冷漠最终占据了整个身体,就牵扯上了后一世。

又是两种性格对战,最终谁都没赢,它们合并了,却时常内斗。

直到后来主魂魄回归,才使天生的性格略胜一筹,最终平衡下来。

施亦难之前怀疑那“神仙”把他当小孩儿骗,现在倒觉得有可能。

他一边觉得自己可笑,一边恐惧世界观的坠毁。

他暗自发笑,深深地看了眼一个角落。如果他猜得没错,许望帝的视角就在那里。

事实上他确实猜对了。

他们的目光隔着梦境与现实交汇。

施亦难站起来,披了件校服外套,戴上手表。

他目前的思绪像一滩浑水,得沉淀一下才能重归澄澈。

他摸黑下楼。

碰巧遇上了正在宿管爷爷。

他们这位宿管老伴去世了,膝下又无子嗣,可却格外的喜欢孩子们。正巧闲来无事,就名正言顺地找到了他家附近的弘毅中学,当了名宿管大爷。

“于爷爷好。”

施亦难礼貌地叫了声。

于时回过头,脸上带着笑容,见是他,慈祥地招手叫他过去。

“你瞧,”于时顺手把门关上,又把水壶放好,指着花盆里的月季,那一株月季长着三种颜色的花,“我就说吧,你看月季嫁接多方便。”

这位宿管爷爷很喜欢花,之前他怀念地说过,他的老伴生前最喜欢花。

她最喜欢月季。

看到了这些花,就像看到了她。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因为手欠去摘过于时的花。

“是,我下次也去试试。”

“你可别乱试,等下给试死了就不好了。”于时一本正经,“下次我教你。”

“嗯,那下次我想种的时候找您。”

于时瞥了眼闹钟:“你今天怎么有那么早啊,别没睡饱就起来了,年轻人是要起早点,但不要向我们老年人一样那么早。”

“你再去睡会儿吧,等下上课困了。”

“我真的不困。”

施亦难无奈地骗他:“我每天晚上睡得早,早上就起得早了。”

“啊?哦哦哦哦……”于时没反应过来就问,“那你要不再等会儿?六点的时候早饭要比现在丰盛,你待会去,说不定可以领到今天免费的包子,这可是一周一次限量的。”

施亦难苦笑着摇头:“真不用,我早饭吃的也不多,我也不太喜欢吃包子,到时候您去领吧,我听同学说味道不错。”

老人不放心,再一次叮嘱:“你们年轻人,特别是读书的,早饭要吃好,不然要饿的!”

施亦难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赶紧溜走。

“不对啊,他们高二不是晚自习十点结束吗?”

这位老年人没想到,年轻人说得“早”和他这位老年人想象得“早”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位“年轻人”最后还是没有听老年人的话,早饭就吃了一段甜玉米,又外带了个苹果,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顺手扔了苹果核。

他还顺便地带了一袋红枣牛奶,边走边考虑是现在解决还是留着晚上喝。

正考虑着,就被人强行开辟了第三个答案。

一个影子从肩头掠过,夺走了他手上的红枣牛奶。

不猜都知道是谁这么不要脸。

施亦难眯着眼睛回头去。

果然是程岁。

他盯了一会儿程岁手上渐渐瘪下来的袋装的红枣牛奶,手一摊:“给钱。”

程岁装作不明白,似懂非懂地笑笑。

“五块钱,给我吧。”施亦难淡淡地说,“再不给涨价了。”

程岁不情不愿地掏钱。

他掂量着那五枚硬币,站久了脚腕发酸,在学校小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抬眼看对方没走,顺口问了一句:“你搬进宿舍了?”

“嗯,我让我一个朋友帮我提前申请了一间一人间的。”

弘毅中学的宿舍比其他学校的都要好,虽然没规定必须住校,但宿舍永远是满的,特别是一人一间的,本来就只占百分之五,很难申请到。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周文昌和余子皓。

之前他每天还要回去,很麻烦,他就随口说了一嘴,他们就帮他申请到了一人间的宿舍。

施亦难缩了缩身子,他一大早的胃不大舒服,简单的嗯了一声。

“说完了?”

“说完了。”

“没别的了?”

“没了。”

“……没了?”程岁蹲下来,可怜兮兮,“真没了?”

施亦难撇开头去不看他的表情:“真没了。”

“那你坐下干什么。”

“我脚酸休息一会儿。”施亦难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

施亦难看着他,突然明白了,憋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笑了:“你以为我教导主任找你谈话呢?”

“是有这种感觉。”程岁不高兴地扒拉着他,“你不是说把我当弟弟照顾吗,为什么还收我钱?”

“你又不是我亲弟弟。”施亦难扬起眉说,“何况我亲弟弟也不敢从我手上抢吃的。”

“哥哥……”

“程岁,你知不知道人变化都是有个过渡期的。”

“你这过渡期快了点,之前还对我一口一个杀人凶手,现在一口一个哥哥。”施亦难俯下身子,“你想干什么大事?”

“还是说你打算先扬后抑?”

“你想到了什么坏主意打算往我身上套?”

程岁心里一个咯噔,脸上表情不变:“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