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坡村隐僻一角,阿贵跟老二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惊惧的看着眼前蒙面黑衣人,以及对方手中折射寒光的匕首。“大、大侠饶命,知道的我们全说了,绝对没有隐瞒!这两年除了那对母子,没有别的生人来过了!”“他们就住在罗浮山脚下的小木屋里!一去就能找到!大侠饶命,饶命!”两人抱成一团,不停求饶,甚至害怕得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那种没有波动的眼神,让人打从心底发寒。黑衣人眸光微动,冷冷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他身后,角落里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唯有猩红血液缓缓往外蔓延,浸湿地面。浓稠血腥味,充斥这方空间。中秋夜,月上中天。柳家聚集的村民散了,钱百豪父子也起身告辞。因着顺路,顺便捎上阿修母子一程。走的时候,钱万金不忘带走一大篮子青菜。自从吃过一回柳家自种的青菜,他就一直念念不忘。“诶,福囡囡,要不咱再谈个生意怎么样?你们家青菜不错,要是能大规模种出来,我出比市价高两倍的价钱收。”“不要。”柳玉笙想也不想拒绝,跟在阿修身后送他上车。“为什么呀?有钱赚你还嫌钱腥不成?”钱万金亦步亦趋,颇为费解。要换做是他,他巴不得收拢所有能赚钱的法子。“钱够用就行了,我们家又不争首富,赚那么多干嘛。”一个酒坊的收入足够家里衣食无忧,没必要为了多赚钱让一家子更加辛苦。那不是她的初衷。不理会还绞着脑汁想要游说她的钱万金,柳玉笙在阿修上车前,扯住了他的衣袖,“阿修哥哥,明天一早我就去小木屋找你哦。”阿修反手将小娃儿小手握在手心,展颜,“好,我来接你。”“那要早一点,要是你起来晚了,我就不等你啦,我自己过去。”“嗯。”紧了紧掌心柔软小手,放开,阿修跨上马车。眼看马车就要起行,不知为何,柳玉笙只觉得心里莫名有些发慌,追上去几步,小小身影杵在车窗下不肯走,“阿修哥哥,早上一定要来接我哦。要不、要不你跟婶婶今儿别回去了,就在我家住下好不好?”柳家人闻听,都笑开来,“囡囡,怎么越来越粘着你阿修哥哥了,好了不闹了啊,明儿一早就是阿修哥哥起不来,我们也把你送到小木屋去。”钱万金则窝在车厢里暗暗撇嘴,看阿修的眼神很是不爽。怎么着,他跟福囡囡也算是有牢固交情了吧,怎的不见福囡囡对自己那么黏糊?分明就是歧视,他不就比阿修长得有福气了些么,嗤!阿修撩开了车帘,凝着车旁不肯走开的小娃儿,唇角不可抑制扬起来,眸光极柔,“笙笙乖,明儿我一定来接你,很早就来,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好么?”柳玉笙自己都有些脸红,她平时不这样的,也许是因为今天恰逢中秋,是寓意团圆的日子,所以她不想让阿修跟婶婶回到那个冷冷清清的小木屋,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原因。“那、那明天见。”“明天见。”马车渐行渐远,很快融入远方夜色。望着已经看不见影儿的方向,柳玉笙小嘴轻抿,强行压下心底烦躁,跟着家人回屋。中秋月圆,月色极好。马车前还亮着一盏引路风灯,昏黄光线隔着一层车帘氤氲,将车厢里的黑暗冲淡些许,能隐约看见模糊的影。“夫人医术高明,日后犬子会经常往来杏花村,若是可以,钱某冒昧想请夫人对犬子照顾一二。眼下虽然已请了诸多名医为他解毒调理,钱某还是不能放心。”盯着安静坐在斜对面的妇人,钱百豪语带试探。“若我能帮上忙,自当不遗余力。只是对医术高明一说,愧不敢当。实不相瞒,其实小妇人也只是粗通一些医理,囡囡能够恰巧探出小东家身中奇毒,是他们二人的造化,小妇人不敢居功。”昏暗中,阿修娘身体僵硬。直到手臂上搭上一只小手,感受到孩子的安抚,才又缓缓放松下来。“如此,以后犬子就劳烦夫人多加照看了。”钱百豪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的抵触,没有再就医术一事纠缠。闻言,阿修娘暗暗松了一口气,自是点头应允。几句言谈之间,马车已经行到罗浮山脚下的路口。下车,作别。马车再次踏着月色起行,哒哒马蹄声回荡夜空。“爹,府里已经请了不少名医,为何还要跟一个乡下妇人拉扯关系?就算她真是医术高明,也乃无名之辈,还能比府里请来那几个厉害?何况我身上的毒也快解完了。”对于爹爹一而再的行为,钱万金很是纳闷。他们钱家是什么人家?南陵国第二巨富。用得着这么降低身份去结交一个乡野村妇?当然,福囡囡除外。而且他们跟柳家已经有利益关系,另当别论。钱百豪将身子靠在车厢,微闭上眼睛,“此二人绝非寻常乡野之民,他们身上的气度你当真没看出来?为父一直教导你,想要做个成功商人,定要练就一双好眼力,好好学吧。”自己这个儿子,精明是有,但要达到那个高度,还差得远哪。又被变相打击了一通,钱万金扭头龇牙,暗嗤一声。他能没看出来那个叫阿修的不平凡?那又怎么样。落地凤凰不如鸡,就算他以前多显赫,如今还不是流落到杏花村,过着愁米愁油的清贫生活?见天冷着个脸,阴沉沉的,让他跟那个家伙打交道,他才不干呢!夜间小路静谧,偶尔晚风吹过,山间树林便发出簌簌声响,透出一种幽沉诡秘。母子俩走在回家的小道上,身影被月色拉得老长。“娘,你在担心。”望着前方,阿修突然道。阿修娘微怔,然后轻叹了口气,“如果只是跟村民打交道也就罢了,现在……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修儿,娘确实担心,只怕那钱老爷会猜出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