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携崖香赶到王母娘娘的瑶华宫时,正是离歌当值。
离歌手执银匙,正在专注地往兽型香炉里添加香药。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每种香药的分量,而后轻轻盖上盖子,一缕氤氲的香烟便自那兽口中袅袅而出,殿中散着清新而绵长的香味,沁人心脾安定凝神,用的是朱栾笺香。
离歌听完了云隐的话后,略略沉吟未语。
三人陷入静默,云隐望着离歌,而离歌却在低头沉思,崖香最先沉不住气,她道:“离歌师兄,我知你素来妒忌幽篁师兄深得王母娘娘圣宠,难不成今日你罔顾同门情义,打算趁机要了......”
离歌遽然抬头,冷冷扫了崖香一眼,崖香被那敛着幽光的眼风扫到,不由自主地将剩下话语给咽了回去,她可怜兮兮地将目光投向云隐。
“二师兄,崖香一向说话没大没小惯了,万望二师兄见谅。此事紧急,权请二师兄拿主意。”云隐语气里也透着隐隐的着急。
“你随我来,崖香在此等候。”离歌朝着内殿走去,云隐紧紧跟上,只余崖香嘟着嘴站在原地。
在进了内殿的大门,只觉一片静寂,偌大的地方,竟见不到一个半个宫婢。
离歌和云隐隐于帘幔之后,只见王母娘娘坐于案前,正抚着案上的一柄残剑,目色悲凉而悠远,仿佛目光能从那柄早已被折成两段的残剑剑身穿过,一直望到当初年少的岁月。
残剑名为锦虹,是王母娘娘少年时的佩剑,其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神兵。想当年王母闺名瑶姬,与那天帝少虞二人双剑合璧,游历人间之时,剑下不知斩了多少妖魔鬼怪,是为天宫不可多得的一段佳话。如今,人竟如此残剑,渐渐在这时间的洪流中缥缈湮灭。
云隐从未见过王母娘娘如此感伤的一面,他直愣愣地正欲望里冲,离歌一把拉住他,对他轻轻摇摇头。然后离歌先在帘幔后轻轻咳了咳,呼道:“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快速地收起残剑,脸上忧伤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端庄亲和之色,她柔声道:“是离歌吗?进来吧。”
王母听完离歌转诉后,她转至寝殿后,一阵细细索索声音,似在找寻什么东西。须臾,她手拿一枚青色玉珏,样式简单古朴,是一条青色似龙的动物盘绕成一个圆形。
“离歌,你那这枚玉珏速去鹤鸣峰救幽篁和云华天女。”王母将玉珏递给离歌,离歌领了,毕恭毕敬地施礼后与云隐离去。
离歌手持玉珏与云隐一起从瑶华宫出来,崖香赶紧迎了上去,问云隐:“云隐怎么样,王母答应一起去鹤鸣峰救幽篁师兄了?”
云隐遥遥头,他以目光示意离歌手中的玉珏,道:“王母给了这枚玉珏,让我们拿去给流光,便可救出师兄。”
崖香用眼风瞟了一眼玉珏,不以为然道:“一枚小小玉珏,就可以让那上古神兽流光听命吗?”
“崖香,你别乱说话。王母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云隐斥道,崖香翻了个白眼,但也乖乖闭嘴。
“这枚玉珏虽不起眼,但它是伏羲大神的信物,流光见了此玉珏,必然不会为难我们。”离歌淡淡解释道。
当幽篁赶到鹤鸣峰附近时,正看到一袭绛衣从流光的翅膀下斜斜坠落,而流光俯冲而下,欲将那个坠落雪渊的人抓回来。
幽篁将灵力集中在食指及中指,用力弹向正在俯冲的流光,脚下不停的直奔向那个绛衣女子。
一点寒芒如流星般射向黑色大鸟,在准备击中大鸟之时,流光收拢翅膀,一下子拔高百米,堪堪躲过那点寒芒的袭击,但是爪子还是被殃及,流出绿色的血。
流光站在鹤鸣峰绝顶,阴沉沉的看着一起坠落雪渊的两人,欲俯冲而下,但又有所顾忌,只能站在雪山绝顶不甘心的桀桀叫着。
在坠落的过程中,冽冽的山风如刀锋般划过她的脸,她的手,在空中无情的撕扯着她长发和衣衫。
她微阖双目,紧紧护住怀中那颗紫叶雪莲,满心满目皆是幽篁那眉目如画清冷胜雪的脸;记起刚到昆仑墟扶着他回内殿时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梅香混着微微的药味,还有那透过衣裳传来的温度;那一夜,两人隔着一道矮矮的女墙,一琴一笛合奏的那曲《凤凰于飞》;那一夜,他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可如今,她就要消陨于天地之间,她是这般的不甘心:只差一点,她便可以将紫叶雪莲送给他,保他性命。崖香,崖香为何不在山顶那里等她?若她死了,幽篁,幽篁怎么办?
自她幻化成形,从未如此牵肠挂肚地记着一个人,除却幽篁。只可惜,她还未能报他的掬水之恩,就要命陨雪渊了;她是这样的不舍,这样的遗憾,就在这短短一瞬间,她存在于这个世上的痕迹将消弭得无影无踪,似从未来过。倘若有机会,她甚至还想当面问他一问:这一生,可否愿意与她云华,凤凰于飞?
耳边风声呼啸,甚至让云华产生幻觉以为坠落逐渐减缓。思绪很纷杂,众多问题浮诸心头:幽篁会不会忆起那个曾经两度与他合奏《凤凰于飞》的女子?他是否知道她一直深深地仰慕着他?假若一切重来,她会否盗取龙蜒果来治好幽篁的病?
一瞬间,坠落停止了。云华倏的睁开眼睛,一张眉目如画魂牵梦绕的脸近在咫尺,是幽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