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毒辣,璀着明光将无垠天际都隐成了蒙蒙淡淡的一片,刺眼的光晕似是近在咫尺的大火炉,自上而下投射出一团团滚烫的烈火球,重重砸在蘅庭身上,身后的丫头们跟着一同跪在槃玖殿阶下,自晨日而起便一直跪倒现在,已经有一个身子顶不住的晕倒了,被两个侍从抬到阴凉中去。
耳畔边上聒噪的蝉鸣此起彼伏交织成一张错综细密的网,闪着毒光的透明丝线将蘅庭紧紧勒住,她大口呼吸,面上越发苍白,额头闪动的汗珠顺着白皙的脸庞滑下,经过之处印出一道道湿润的痕迹,这日光一晃,便微微发红起来。
起初她是负气跪在这里,想不通为何武丁因着一滴血色便将她视成了仇人,明着昨日已然将妇好带出了囚牢,却仍是绕过了姒洛的几次邀请进了她的明鸿殿,昨夜还缠绵悱恻在床榻之上,今日便冰封了一般,自来君王最是冷血无情的道理她都懂,只是武丁这般阴晴难辨倒叫她难以适从。
她自然万千个不甘心,狠狠撑着咬牙也要在此处等到武丁对她的决断,她不信武丁对她半分情意都没有。
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衣料声,蘅庭转头见着一众下人纷纷匐地行礼,武丁迈着凛冽的步子从卑微如尘的下人中间走过,身后君临仪仗随行,头顶九龙盘旋顶阳,冷冽的眸子自始至终都未看向她,挺俊鼻梁下那菲薄唇角封起决然的线,像极了远眺雪山延绵不绝的冷峰。
玄色滚金的龙袍从她身侧掠过一阵凉风,武丁骤然回身与她笑得冷酷,“没想蘅妃竟能坚持到现在。”
蘅庭骤然如同一瞬之间置身雪山冰窟之中,方才蒸晒加身的温度冷成了冰柱,脑中一片蒙白眩晕,她尚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便天旋地转一般晕死过去。
是夜,前来禀报傅说身体的医药师刚从槃玖殿出来,便见着正被海阳拦了在外头的明色,玉面眉眼上染尽了焦急,医药师行了礼便匆忙走了。
明色冷声与海阳道,“本宫有要事求见大王,你给本宫让开。”
海阳道,“娘娘,大王今日政事繁忙,实在没有时间见娘娘,这夜深露重的,娘娘您先回去,等大王忙完了,奴才再派人去请娘娘。”说罢便与袅烟使了个眼色,这丫头心思灵敏,便想着让她将明色劝回去。
袅烟面露难色,早在过来槃玖殿之前她早已劝慰多时,若是劝得动现如今又何至于此。
“休要蒙骗本宫,今日若是见不到大王,本宫决不会回去。”
海阳见她如此,便狠了声道,“娘娘非要如此难不成要逼迫大王吗?”
明色狠狠咬着下唇,心忧家族中事,便猛然跪在阶下,隔着气势磅礴的木雕纹龙门厅委屈着大声道,“大王,臣妾父亲冤枉,还望大王三思,将父亲从囚牢之中放出来,父亲年迈如何经得起囚牢之中的潮暗,大王……”
这些日子她尽力掩了性子,静默在一旁不出生息,如今家族面临如此巨大的危险,饶是她没了心却也再无法安坐于瑶华殿,如今声泪俱下只得隔着门厅为父亲求命。
许久,都未曾听闻门厅之中传来半分动静。
姒洛从槃玖殿门进来,海阳远远见了眉间瞬然一皱,便赶忙过去请安,“夫人。”
冷淡的眉眼瞧了瞧跪在门前的明色,便问了句,“大王还在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