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虽到了倚翠园可若是没有园主人同意的话您也是进不去的,这是楼中的规矩!可大人倘若是有公务在身的话,就算是园主人不同意楼中也会给您方便的!”
天然最后提醒道,至于别的她就真的不知道了,仪门之后的事情莫不是这些年姐妹们私下交流她是万万不知的,乱打听可是会找来祸端的!
“无妨,你且上前叩门,本官看他是开还是不开。”
咚咚咚!待天然抠门几息后,倚翠园园门之上同样浮现出一抹倩影。
“绿萝姐姐,有客登门烦请姐姐通禀一声。”
看着天然怯生生的模样黑白这才想起天然不过十七岁而已,从自开始时的唯唯诺诺到马车上透露出的那抹对广阔天地的向往再到如今怯生生的模样,天然不过是个身份不高的小丫头罢了,所谓的仪态大方进退有据全都是催生出的,她不曾去甄辩好与坏其生活的环境也不曾给其这种资格,大多时候她只能被事情推着走总也无法决定去与留。
“是天然妹妹啊!妹妹且在此稍后,姐姐这就前去通禀。”
名叫绿萝的女子只是扫了一眼黑白身影便消失不见,楼中自有传递信息的渠道,再说前往各个园子的路除却云阶之外就只有一条压根就不曾有路过这一说,黑白与天然在踏上前往倚翠园之路的那一刻园主人便已经知晓了。
不多时倚翠园柴扉洞开,名叫绿萝的女子在前引路黑白与天然一前一后依次进入园中。
捉闲庭,一身穿云鹤白袍的青年一脚踩在地上另一条腿弯曲踩在榻上,琴声幽咽青年闭目凝神手掌在膝盖上不时地搭着拍子。
“公子,贵客到了!”
绿萝微微欠身,转身便来到古琴前再次弹奏起来。
“绿萝,公子我听着这么多曲儿还是你弹得最好!”
绿萝闻言浅笑晏晏嘴角微微上扬继续弹奏,张云起莞尔一笑缓缓睁开双眼,“贵客终于是来了,着实是让我好等啊!在下张云起张洞明之子,见过远道而来的贵客。”
众人见张云起并未起身只是拱了拱手并未感到有丝毫意外,张大公子放浪形骸世人皆知,可来者究竟是何人,面对张公子竟然非但不回礼反而是自顾自的坐到了另一侧的榻上,如此行径不可谓不是大忌,自张公子入主倚翠园来访之人无疑敢坐在榻上!
“好饭不怕晚,让你等你就乖乖的等,有话憋着等,我走了再说!”
仅是一句话黑白便断定姚家不过是个引子,张云起的目光从未真正落到上面来。
“说的极是,是在下失礼了,给您见礼!”
张云起突兀起身行礼,言行举止皆是符合规矩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汪祺,这就是你说的不学无术沉迷酒色?张云起的礼节从何习得,莫不是天生的!只此行礼一事黑白便更加坚定了张云起此人非同小可,至于汪祺这位将军所说的张云起无心修行一事更是半点不能信,什么臭名昭著,张云起此人怕是犹擅藏拙!
“已经知晓本官的身份了?”
张云起并不急于回答反而是先给黑白添了一杯茶,“身份自然是不知,在下于陇西这一亩三分地自然是朋友遍地,天都也是识得一些的可往北就不行了,在下一介纨绔子弟入不了英雄眼,哈哈哈!”
张云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北边我还真认识一个,姚远!郡里出去的,是个汉子!”
谈笑自若的张云起非但没有避开姚家反而是主动提及,而且提及姚远之时更是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您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这姚远啊眼光极差,识人之术更是一言难尽,他与他那个青梅竹马啊十多年了,哪成想我就略一招手啊她竟就贴了上来,那架势但凡是我给梯子她就敢顺着往上爬!饶是本公子见多识广也是招架不住啊。您说,就这种货色留在身边哪还有福气可言,我就算是瞎了眼又怎会将她留在身边,非但如此我看她一眼都感觉脏了眼,若不是这对眼珠子留着还有用我都想抠了去!”
张云起不急不慢的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您说我与那姚远算不算是有恩?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他姚远就算难受也不过是短痛吧,看清一个人付出这点代价不亏吧?”
“唉,这天底下就是好人难做哦!”
张云起满是笑意的盯着黑白,像是想从黑白眼中看出些什么却又像是完全的不在乎。
“我听说此次民变是张公子极力镇压这才没有扩散开来,不知周君是否知晓此事,定要奏请君上好好嘉奖张公子一番才是!”
按这张云起的说辞,他张云起非但做得没错反倒是有功啊!你既然有功那我黑白就替你邀功!
“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我等做臣子势必要替君上分忧,何况我父早已位极人臣,此等事情更是分内之事。”
“没想到外界关于张大公子的传言是如此的荒谬,今日得见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黑白同样端起身前的茶盏喝了起来,果然是好茶一口下肚唇齿留香浑身舒坦。至于张云起,黑白自始至终都不曾将其单纯的视作好人或是坏人看待。张云起既然不是纯粹的纨绔子弟,为人处世自然是有所依据的。
张云起先是一愣转瞬间哈哈大笑,“您说笑了,基本没差的!云起的确是大公子,可此大非彼大不过是家中独子排行老大罢了。至于外界的传言可信确实不能全信,云起常驻这倚翠园外面就说我沉迷女色,倘若云起与那个男子坐得近些传到外面搞不好就成了我好男风了,茶余饭后的趣事罢了,不过大人可要当心喽,哈哈哈!”
“这个不打紧,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相信这菁华楼内之人想必还是分得清公事私事的!不过张公子,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下手是不是重了些,我可听说当街斩杀的就有五十余人。”
绿萝依旧抚琴可一旁的天然却是坐立难安,她从来不曾见过这种场面却深知什么事情该听什么事情不该听,可现在这个局面实在是与烈火烹油没有什么区别,直到黑白摆了摆手她这才找了个最靠外的地方坐下。
“五十余人而已,话到这儿我倒是要说上两句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竟然敢发动民变简直是死不足惜!如今的安宁是一众强者争取来的而不是谁施舍来的,没有他们这一干百姓叫什么?叫血食!如有总算是有了栖身之地也过上了安定的生活,非但不懂得感激反倒是发起民变这难道不是忘恩负义?当然,我张云起并不是看不起他们,我只是看不起他们明知过得不好却是不另找出路,本公子喜欢与那些个能人异士交朋友,哪怕是个烧的一手好菜的厨子,哪怕是个劫富济贫的大盗我都愿意与之结交,可我唯独受不了的就是那些碌碌无为却又怨天载道之人。”
“再说这个世道,弱肉强食实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要生灵有情感有喜怒哀乐那么它就会衍生出各种各样的欲望,这点你改变不了我也改变不了!那么强者得到的更多拥有的更多又有什么问题,并不是说我张云起实力强大可以拥有这些而您实力强大却不能拥有这些,这是公平的,任何人成为强者都可以享有相应的权力、地位都可以拥有金钱、美人。不公是难免的,想要所谓的公平就只有变得更强,那五十余人被当场斩杀原因有很多,可归根结底就一个,那就是他们太弱!”
“您是不是要说我张云起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说我张云起能有今日全要仰仗我那郡守父亲,我若是出身穷苦就不会有如此想法更不会有此番言论?哼哼哼。”
至此张云起只是哂笑,不再言语。
黑白放下茶盏,“你的出身好眼界自然也就要比常人高这是注定了的,可一个人思想的高度却并不单纯的基于眼界,这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这也是为什么如你这般身份的人很多能说出今日这话的人却寥寥无几。我不会说假设你出身不好就不会有如此的感受,毕竟你是如此的冷眼审视着这世间,你,张云起,作为郡守独子无需与兄弟姐妹争夺理应是高枕无忧的,成为一纨绔子弟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可你却是成为了如今的你,这其中的变故不可谓不大。二世祖嘛!势力背景皆是不缺轻而易举的便可俯视众人,纵使残忍暴虐内心却不会如此的寒冷。我认为你张云起就算是换了身份届时也会一步一步的自己爬上来,他日你我仍有见面的机会。”
“好好好!您不愧是能够被委任至此之人,料想大人不是出身极好便是真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绿萝速速取来珍藏的美酒,今日需痛饮啊!”
张云起抚掌大笑,有个地方很早就想去了如今差不多就要得偿所愿了,与黑白这种人待在同一屋檐下即便是无战事也不会觉得闷!
“不过,我今日之身份不同以往,原本我是不会与你说些什么,有想法的人必然有根,即便还不曾根深蒂固可从不会缺少扎根的土壤,改变于任何人来说都绝非易事,可碍于身份本官要与你讲些道理!”
看着骤然起身的黑白张云起同样嘻嘻哈哈的站了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他张云起都敢接,接不接得住是一回事,敢不敢接完全是另一回事!
“那就请大人赐教啦!”
张云起先是拱了拱手,随后悍然一拳砸向黑白。菁华楼严禁武斗的规矩乃是楼主亲自立下的,张窦马三家虽说年年都有分红可自己这个张家少主竟半点不知楼主的身份,这还得了?不如趁机见上一见!
黑白抬手拨开张云起的手臂一掌按在了其胸口,白袍鼓荡泛起阵阵涟漪张云起虽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却是并无大碍反而再次杀来。
外穿的白袍非但是法袍其内还衬着一件品轶不俗的内甲!略一交手黑白便初步探清虚实,张云起的体魄谈不上强横更配不上其结丹后期的修为,之所以硬挨一掌不过是想凭借法袍与内甲试试自己的斤两。
“大人(公子),楼内不许武斗快快收手!”
天然与绿萝异口同声的大声喊道,凡是在菁华楼动武之人轻则废去修为重则当场格杀,这都是有先例可循的无人能够例外,曾经倒是有世家上门兴师问罪可到头来无一不是不了了之。
张云起颇为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安心!对了大人,您要赐教云起些什么?有一条儿啊,我这个人呐,听得住许多调调唯独受不了大局大义,与我讲那些仁义道德简直是要比杀了我还难受!”
“不急,我们还有时间!”
看到陡然窜到身前的黑白张云起明显一愣,黑白不过结丹中期可这身形的辗转腾挪着实是太过出人意料了些,难不成这就是蜃土那波人的实力?
虽惊讶于黑白的速度可张云起反而表现的十分亢奋受伤的功夫更是半点没闲着,一张符篆贴在身上薄薄的金光覆盖全身。
流金符!可抵结丹修士全力一击,一符难求!
当!横飞出去的张云起即便是洞穿了三层楼阁依旧是面带微笑,炼气修士与体修面对面厮杀与咫尺之间不受伤便已然是赢了,体修的动作与反应究竟是有多恐怖不曾吃过亏是不会明白的!
“菁华楼主,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胆小辈!”
不曾高兴多久甚至还不曾落地的张云起转而破口大骂,他与黑白在菁华楼内动手菁华楼主非但不出手惩戒反而是就此打开了菁华楼上方的禁制,自己竟然就这么被黑白一脚踢了出来!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完了,黑白也已经追了出来。
“大人修为不够做不到御空飞行那我也退一步,你我就在这屋顶之上斗上一场,如何?”
张云起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仿佛没有什么能够让他认真对待,若是不熟悉之人见了恐怕还会以为是位谦谦君子。
“那就先这么着吧!”
垂于身侧的双手缓缓抬起,脚下的楼阁开始分崩离析,数不尽的瓦片儿、砖石、梁木就此漂浮在空中,随着张云起双臂挥舞齐刷刷的向着黑白激射。
御物之术!筑基修士便可施展却是完全无法做到如张云起这般轻描淡写,不伤分毫的肢解一栋楼阁不仅观赏性极佳更要雄浑灵识的支撑,张云起的灵识之强超过了修为比之结丹大圆满修士也相去不远!
砰砰砰砰!只见黑白抬脚一跺数不尽的瓦片砖石尽数炸作粉尘,土黄烟尘遮天蔽日。
若是单凭体魄黑白自信无惧张云起这华而不实的一招,气血之力足够震碎这些凡俗之物,可偏偏脚下的同样是凡俗之物垒砌的楼阁,一脚落下楼阁必然坍塌,于是乎黑白动用了得来不久的魔气进而控制气血之力迸发的方向,不过是薄薄的贴于脚底的一层外人很难察觉。
至于完全掌控迸发出的气血之力达到如指臂使,结丹期当真做不到。
“快看啊!有人在屋顶上打起来啦!”
“那是谁竟然骚包的穿了件白袍,煞有其事的样子,明儿个我就去赶制一件!”
看清楚身穿白袍的人大都默不作声,看不清只能看热闹的反而大声呼喊。
张家,身着甲胄的中年人急匆匆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大人,少爷与人打起来了!”
“这种事还要禀告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