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雷池打了个镯子?真有你的。”
墨潼饶有兴致地看着浅川禾的镯子,又摸了摸肚子,其中空空如也。
“想吃什么?咱们找个地儿宵夜去?肚子饿了。”他问浅川禾。
浅川禾问道:“不是说进宫蹭饭去?”
“还蹭饭呢,便宜大哥茶都没给我来上一盏,交代完事儿我就出来了。”墨潼搓搓手,初秋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走了,看看吃点什么。”
金陵是最为繁华的大墨不夜国都,没有宵禁一说,夜色虽深,路上依旧游人如织,家家酒楼都打出各自的招牌菜色招揽来往过客。
九月中旬,还是螃蟹肥美的时候,因此各家菜色之中自然少不了螃蟹的身影。
但墨潼是不爱吃蟹的,他嫌蟹吃着麻烦,壳多肉少,又有扎人的刺,徒手剥壳之后,还会有腥气残留在十指之上久久不散。
相比之下,墨潼更愿去吃些别的精细菜肴,佐上一壶黄酒,那才叫舒服。
正巧道旁河边,一条画舫楼船正要启航,那画舫隶属金陵城中几大酒家之一,除开寻常歌舞奏乐之外,同样也供餐食。
“走,凑凑热闹去。”墨潼指着那画舫说道。
一锭银子递给那画舫前迎客的伙计,便有专人领着墨潼与浅川禾上了那画舫。
倒不是墨潼摆阔,金陵城达官贵人众多,能入这画舫的只怕更是非富即贵,因而生意做的较大的酒家,旗下的伙计哪怕经手过银子也不敢去玩些猫腻,多退少补时必定足斤足两,不然若是无意中得罪了什么显贵,酒楼再大的生意也是承受不起。
那引路的专人同样精于人事,将墨潼两人引上画舫顶楼的一处僻静隔间落座之后,便悄无声息地退走。
不一会就有年轻貌美的丫鬟小厮端着食盒酒壶等诸多物什鱼贯而入,二人之间那张方桌很快便被美酒佳肴摆得满满当当,过程中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是否太过铺张。”习惯了粗茶淡饭的浅川禾面对这一桌子好菜,没动筷子。
“仅此一次,吃不完打包。不日便要启程去蜀地,到时又要风餐露宿,抓紧请你吃顿好的。”墨潼已经抓起一只鸭腿,“今天这顿找大哥报账,敞开了吃就是。”
浅川禾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低头起筷开吃。
墨潼一手抓着鸭腿,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抄起青瓷的酒壶将二人的酒杯分别满上。
“自古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如今虽好上不少,但路途中也仍是以数月为计,一来一回便要半年光景。加之蜀中情形不明,莫说今年,明年年关时能回来过年,我就已是谢天谢地了。”墨潼举杯,“走一个!”
浅川禾摸起杯子,抬手与墨潼碰了一下。
酒液入口甜润,金陵城贵气冲天,就连这酒水都要更腻人几分。
舷窗之外,半个金陵城尽收眼底,重阳刚过不久,金陵城中还有些节日的气息没有散去,远处有人正在放烟火,烟花带着尖啸冲上天去,又在半空啪地炸开,绽出一朵绚烂的火花。
焰火的微光倒映在浅川禾的杯酒之中,一闪而逝。
墨潼与浅川禾都不是吃饭时话多的人,这一顿饭下来,互相之间除了偶有杯盏相碰的清脆声响之外,二人都没什么过多言语,一如既往。
画舫已驶入江心下锚停泊,今日这一趟的生意似乎并不太好,画舫顶楼只有墨潼浅川禾二人这一桌,下面几层也只有零星的吆喝声与劝酒声。
只有听不尽的缓歌丝竹,还在咿咿呀呀,嘈嘈切切。
一壶酒尽,墨潼正欲唤人来,便听隔间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殿下。”门外那人率先开口,是李烈兵的声音,这天卫司兵字卫竟能悄无声息地来这画舫之上,“北地密报,请殿下一阅。”
“挑了个好时候。”墨潼有些无奈地扶额,拎着已经倒空的酒壶起身,“去去就回。”
墨潼推开门,复又将门合上,门外他与李烈兵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大门带起的一阵风过后,装潢奢华的隔间中只剩下了浅川禾一人。
但浅川禾并未再动筷子,反而是闭目片刻之后,自舷窗处翻身而出,一步借力,落在了画舫顶上。
画舫的楼顶果真有人,那人在墨潼离去后故意弄出些声响让浅川禾察觉,然后就站在这里等着她找上门来。
秋夜天凉,浅川禾肩上罩了件旧披肩,布料遮挡之下,她的双手已经分别握住了尺风刀与寸雪刀的刀柄。
那人缓步走近,在离浅川禾十步之远的地方停步,在金陵城的不夜灯火与天上皎皎月光之下,浅川禾得以稍微看清他的容貌。
一片昏暗中,那人的面目竟长得与墨潼别无二致。
看清的那一瞬便是浅川禾也心下大骇,下意识就退出半步,墨潼方才推门而出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眼下这人又是谁?
但也仅是片刻,浅川禾便明了面前之人绝非墨潼本尊,而是另有其人。
与墨潼容貌近似者,金陵城中便有一位。
“陛下。”浅川禾松了半口气,微微躬身,手仍握住刀柄不放。
墨淞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见他不跪的扶桑女子,“很多人初见我时,都会是你这个表情,只不过他们大多反应地没你快,你是如何分辨的?”
浅川禾的如实回答,“我主与陛下容貌相近,但陛下霸气太甚,远超我主,一眼便知。”
大墨的皇帝挑眉,“好好,你倒是真实诚,却也不给你的主子回护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