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第二天梁书媞出了院,就让程清玙回香港。
但程清玙就是要走,也要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后再走。
先是一起回了梁书媞父母的家,最近就让她和家人住一起,有个万一能好照应。
梁书媞去浴室洗澡的时候,程清玙把在药店买的东西拿出来给王昭霞和梁国伟交代。
“书媞其实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她潜意识可能会出现一些胸闷和呼吸不畅的感觉。”
“临床上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一说,现在还不清楚书媞到底什么情况,到底严不严重,但希望最好没有。”
“这是氧气罐,她要是实在觉着难受,你让她用一点也行,就当心里安慰,但是不要多用。”
“这是血氧仪,夹手指上就行。”
“要是出现不能应付的情况,及时去医院也行。”
“叔叔阿姨,我就回去香港几天,急事处理完就回来了,还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王昭霞和梁国伟把这些一一牢记在心,他们再清楚不过这几天程清玙的辛苦,哪里还敢责怪。
“小程,叔叔阿姨知道你作为医生的身不由己,我们明白,谢谢你这几天了,你放心去,小媞这里有我们,我们能照顾好,没问题。”
等梁书媞就洗完澡出来,一起吃过饭,程清玙就要去机场了。
梁书媞把他送下楼,临别时,到底是把那晚上想抱没抱成的拥抱给抱了。
两人拥抱着,程清玙忽然在梁书媞耳畔道:
“要么和我一起去香港吧。”
一阵风凉风吹过,程清玙把梁书媞再往紧抱了抱。
梁书媞就算再贪恋他身上的温度,也还是拒绝了,
“不了,过两天还要回院里写事故报告了,不想来回跑了。”
话说出来,又觉着来回跑的人一直是程清玙,自己还没跑又觉着麻烦了。
她松了怀抱,对他道:
“我想了想,要不,你也别折腾了,这次回去,就安心在香港待着,等我过来找你吧。”
程清玙笑了下,摸了摸梁书媞的头,
“我知道你脑子在想什么,我不觉着辛苦,这比做一天手术,轻松多了。”
“你把你自己照顾好,别让我担心,好吗?”
梁书媞点点头,
“你也是。”
后来,程清玙再亲了亲她,就上车离开了。
梁书媞看着黑色的轿车驶入车流,逐渐隐去。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
得知梁书媞出事的亲戚和朋友,都到家里来探望她,她基本不出门。
时间的齿轮不会因为某一件事的发生,停止转动。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死亡之后,就是葬礼和追悼会。
梁书媞再出门,就是去参加那位同事的葬礼。
陕西这里,还没有完全施行火葬,很多农村人,还是更倾向土葬。
她记得和这位同事在一起工作时,他们也曾聊过生死。
她的这位同事说,他家里是农村,有很大的一片梨树园。
他的父母以后去世了,他就把他的父母葬在梨树园里,每年4月,梨花开满,就算清明上坟,看到满园春色,心情也能好一点。
等他死了,他就让他的子孙,把他葬在父母跟前,也在那片梨树园里。
9月的最后一天,西安又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梁书媞还是头一回去殡仪馆,这次追悼会是研究院承办的。
她进到大厅,正中央放的便是去世的人的照片,那是他们入职时统一办理的证件照。
再看到侧边站的那两位哭泣的中年人,一男一女,都很瘦,也很黑,一眼一看,都知是在田间经常劳作的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眼前的画面。
大厅的中间,放的就是她同事的遗体。
脚下的步子,千斤重,梁书媞就连这个门框都踏不进去。
如果,当初对她的救援再晚那么一点点,那今天,殡仪馆举办的,又会是谁的葬礼,哭泣的又会是谁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