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并不想那么做。我可能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但我有着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同情心——是的,孩子们,我,不想把一个刚刚从血海之中逃脱的人再度推下地狱……”他突然有些疲惫地一挥手,“但是我必须惩罚你,萨巴塔,你必定为你的妄言受到惩罚!你将吃30记鞭子,30记。”
所有人好像在瞬间都松了一口气,而这位萨巴塔,却已经如同烂泥一般趴在地板上,一动都不能动了。
殷戍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决不可能处死这个年轻的小伙子,那样将使得蓬特人更加“同仇敌忾”;他也不能真的割掉那家伙的舌头或者耳朵什么的,在这个时代,这样一艘船上的卫生条件,感染就能要了那小伙的命!——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在自己手里死掉一个人,都是极其麻烦的事情。
抽鞭子相当不错——可轻可重,视觉上、听觉上都能形成很好的效果,可以对那些蓬特人形成有效的震慑,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告诉上面的亚摩力人,”殷戍望向了图雅公主,“请他们帮助莫润尔.安虎完成对自己奴隶的惩罚,告诉他们,30记鞭子,用力打。莫润尔.安虎会支付他们报酬的!”
很快,两个亚摩力人将死鱼一般的萨巴塔拖走了,不一会儿,头顶的甲板上便传来了凄厉的哭叫声。
殷戍坐在“洪巴巴老爷”的床上一动不动,板着脸听完了那30记鞭子一下下抽完;而其他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喘,船舱内的气氛极其压抑可怖。
过了一会儿,可怜的萨巴塔就像一只烂口袋一般被从舱口扔了下来。亚摩力人的鞭子结结实实抽在了他的后背上,罩袍已经统统碎成了布条,而肉体上深红色的伤口大都翻出了血肉,显得极为触目惊心!
几名蓬特人依旧跪在地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
殷戍努了努嘴,塔蒙连忙从人群中挤了过去,轻轻扶起那个倒在地上的可怜人,用心给他擦拭起来。很快地,萨巴塔就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呻吟,一声接着一声,真真让人心碎。
殷戍叹了口气,站定了身体,脸色却已是一片铁青!
“我,埃及的莫润尔.安虎,”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强烈起伏的情绪,“我知道你们这些蓬特人生来都是自由人,是阔阔塔老爷在雇佣你们做水手……我完全知道,从一名自由人突然变成一名奴隶是有多么痛苦。但是,这个,这个,”他扬起了一块木板高声叫喊道,“我刚刚救过你们所有人的命……这就是你们为了活命不得不支付的代价!如果没有这个,你们都和那外面,”他指了指舱室之外,“那外面的同胞一样,变成海水中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还被鲨鱼啃食,变成一堆腐烂的碎肉……如果那样的话,你们将带着一具残缺不全的肉体站在蓬特的库塔神面前!……不不,你们甚至都没有资格站在神灵的面前,只会永世在地狱的烈火之中痛哭嚎叫!”
蓬特少年们的头垂得更低了。
“不管怎么样,阔阔塔老爷已经不在了,你们对他们的忠诚,从现在开始起,统统都要解除,也应该解除,”他用力拍打着木制的床板,“是的,孩子们!从现在起,你们只属于我一个人,属于一名埃及贵族,莫润尔.安虎老爷!是的,你们除了自己的蓬特名字之外,身上属于蓬特的一切,我都要统统剥除——你们的蓬特身世,你们的蓬特亲戚,你们的蓬特情感,以及你们的蓬特记忆……”
殷戍开始在鲨鱼头骨之前激动地转着圈圈。
“因为是我,也只有我,才给予了你们全新的生命,全新的生活……看哪孩子们,”他突然热烈地张开了怀抱,“看看你们之前都在做什么呢?你们还能做什么呢?你们也许一辈子只能随着阔阔塔的船在这大海之中颠沛流离……一名微不足道的蓬特水手,你们将从15岁一直做到死……疲惫,肮脏,病痛,精神羸弱,身上永远都充斥着海水的咸腥味儿,而且还不得不面对大海之上来自四面八方的海盗的威胁,最后,你们的结局是什么?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温暖的海水之中!”
他见少年们似乎都竖起了耳朵,说得更加起劲儿了:“孩子们,请记住,这个时代的幸福在大地之上,而不是在海上!我,埃及的莫润尔.安虎,我能带着你们真正脱离大海踏踏实实行走在陆地之上,我能带着你们见识到许多闻所未闻的东西,经历许多其妙的旅程——就像我给你们见识过的‘双臂复合弓’和‘蝎子炮”那样——我能带着你们走入州长大人的府邸,并且将它作为你们的新家……别忘了,莫润尔.安虎老爷是一名埃及的贵族,是帝国大维吉尔的儿子!是的,我能给你们的未来带来无限可能,也许你们能够跟着我从三角洲一路南下,你们将会建立起穷极你们的全部想象力也无法预见到的伟大功业,你们甚至能够光荣地进入阿玛尔纳,进入到神圣国王陛下金碧辉煌的宫廷——是的,孩子们,那座伟大壮丽的帝国首都,你们作为异族的蛮子是永远也不允许踏入半步的!”
公主一直在将他的话飞快地翻译成蓬特语。有几名年轻的小伙子诧异地抬起了脸,眼神开始变得灵动起来了。
“忘掉阔阔塔,忘掉那名可怜的老人吧!从此以后,你们应该只信任,而且是无限信任这个站在你们面前的新主人!”殷戍又扬起了手中的木板,“我要求你们不仅仅在身体上完成这份文书中的承诺,而且要在心灵,要在你们的心灵中来完成它!现在,起誓吧!对着帝国的‘九柱神’起誓,对着蓬特人的库塔神起誓吧!记住,要用最谦卑的语言,要用最庄重的态度!”
图雅公主对蓬特人的宗教仪式似乎也极为熟悉。在她的指引下,九个年轻的蓬特小伙子拉着他们那位奄奄一息的同伴,在殷戍面前跪成了一个半圆形,双手齐齐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对着埃及和蓬特的神灵发誓——无限忠于自己的新主人,埃及的莫润尔.安虎殿下!
殷戍极为欣慰地眯起了眼睛。
“忠于我,忠于莫润尔.安虎,必定有丰厚的奖赏,”他庄严地说道,“我之前不是曾经答应过阔阔塔老爷,如果能够在‘渔夫’州州长的位置上获得可观的财富,我将把它们的一半分给那位老人吗?孩子们,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完全可以继承阔阔塔老爷应得的权利,我告诉你们,你们将获得阔阔塔老爷应得财富的一半……也就是说,你们可以获得我的财富的四分之一!”
小伙子们顿时面面相觑,突然之间爆发出发出低低的、极为喜悦的惊叹声!
殷戍得意得点了点头。他故意忽略了那些人身份的问题——也就是说,如果他始终没有一个清晰明确的承诺,这些蓬特少年的奴隶身份,将一直持续到每个人生命的终结。
“但是!如果你们再有人做出了违背我意志的事情,”他的脸倏忽之间便沉了下来,“那么,此时此刻的萨巴塔就是你们的榜样!而下一次,我告诉你们,绝不仅仅是抽鞭子这么简单了……请记住孩子们,埃及的莫润尔.安虎对待背叛自己的人,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蓬特人顿时噤若寒蝉。
两个少年突然一下子将可怜的萨巴塔拖了过来。这个满身旧伤新伤的倒霉蛋儿趴在地上,已经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用我们的性命担保,”那两个少年呜咽着说道,“萨巴塔绝不敢再有一丝一毫违背尊贵的安虎老爷的心!真的,请您相信我们,谁要是胆敢有这个念头,那就让埃什塔秃鹰(也许是蓬特的某种邪神?)将我们的整个脑仁儿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