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多么令人痴迷与厌恶——可荒原的野兽,不会在乎人的情谊与枷锁。”
罗素扶着权杖,腾出的手掌却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目送他远离人群,身边跟着呆滞如木偶的朋友。
他转身,背对人群,凝视阴云,翻滚飘动的灰黑天穹。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有泥点溅到裤脚——格洛克突然折返,跪在泥地。
罗素掐灭烟蒂,肃冷如铁的眸子从天穹移开,看向满脸恳求之色的俗人。
“怎么了?格洛克,我说的不是很明白了吗?”
猎犬弓背龇牙,利齿摩擦时发出铮铮之声,宛如金铁的碰撞。
骇人的造物就这样徘徊在格洛克身侧,只等他稍有逾越。
便要扑上去,贪食他的血肉。
“不……冕下。”
格洛克不敢去擦冷汗,滚落的汗液像是这场糜烂的小雨。
“我不太明白……我是说,我太过愚钝,冕下,相比较您的智慧,我——一个蠢货,实在难以明晰这一切。”
他仰起脸,浑浊汗液让眼睛也朦胧了,透着一种迷茫和恐惧。
“求您原谅我的措辞,我出身低微,我实在不懂怎么把话说的高雅,现在已经是斟酌过很多次了。“
“我的母亲……是个粗暴的悍妇,我从来都不喜欢她,也从不恨她。”
“她靠着给骑士当情妇,卖身给每个侍从来苟活——托她的姿色,我过的还不错,至少活到成年。”
“同样托她的行当,当我被人掐着脖子按在墙上羞辱的时候,我就发誓要做个大人物。”
“我要向上爬,我不要继续当小角色……我是说,我,我觉得我很适合,我可以为您献上一切……”
迎着审视的目光,格洛克嗫嚅着低头,左手掐住右手腕的桡动脉,感受血的跃动。
如此,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能继续说话,而不是被窒息的压力摧垮,犹如死尸。
被那人的目光注视,好像有一千把刀子刨开每一根血管,沉进漆黑幽邃的水潭,毫无秘密。
难以喘息。
他本来想直说—给塔洛兰那个蠢货求情。
【安魂序曲】一共有一百多个教徒。
大多是浅信徒,为了精神慰藉而加入,狂信徒只有三人。
很不巧,某个蠢货就是其中之一,而【安魂序曲】在教国眼里是不折不扣的异端邪教。
可是话到嘴边,迎着审视的目光,所有勇气都崩溃了。
他像个傻子似的,胡言乱语。
“说吧,继续说下去。”
罗素微笑:“我不介意听故事,但我也要提醒你。
假如将我给予的选择比喻成美酒和匕首。
你想要喝美酒的时候,你眼里的朋友说不定早就握紧刀兵,等待战争的嘶鸣,献上鲜血与残杀。”
“这种事我见得多了,自以为同路却步入歧途,决裂时的戏码可以说是精彩无比。”
他挥动食指,便有青铜成簇生长,纠缠成复仇的匕首,包覆血似的铜锈。
它被丢到格洛克手边,看似驽钝的刃,恰好贴着小拇指的边缘,划破表皮,流出脆弱的血腥。
像是魔鬼,也像是圣徒,赐予刀兵者俯视跪着的青年,言说:
“拿着吧,格洛克,这把刀子叫复仇,如果彼此友善,它甚至不能划破皮囊——如果有了仇恨……”
“它就是最锋锐的兵器,斩杀背叛者最好的选择。”
“当你酿成苦果的时候,它就是最好的后悔药——不会阻拦你向上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