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慢死了。”
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走在前面的阿尔芙莲娜不耐烦地朝我催促。
我肿胀了两天的屁股依旧酸疼,今日尚能走路,昨日一整天连下床都要忍受钻心之痛。
好在这两日阿尔芙莲娜的巡查部门运行稳定,新兵训练也很顺利,她每天都不会太忙。
夕阳西下,看着眼前这位还没有来得及更换掉大巡查官制服的神女,沐浴着橘红色的辉光,在大街上昂首漫步,优雅若翩翩天鹅,我不禁加快了脚下步伐。
我第一次赶上她提前结束工作回家,无意间嘟囔的一句“她的散发很好看”之类的话语,还被她听了去。
于是,这丫头虽然没时间换衣服就被我请了出来,还是忙里偷闲一把摘掉自己绑头发用的黑色头绳,用深紫色的飘香垂幕顺从我的品味。
去图书馆的目的是为了即将到来的一场婚礼——文连科将军和丝芭萝的婚约,我本以为这件事不会再被提起,因为主人公之一的丝芭萝一次又一次明确表示了自己的反抗态度。
白天我收到了这位被禁足的大小姐的求救信,在她的婚约这件事上,我们的立场坚定地站在了一起,我不能坐视不管。
文连科将军作何感想,只有他的好兄弟佐尔泰特才能确切知道,所以捣乱婚礼现场一事还得和足智多谋的佐尔泰特商榷一下。
“话说,她再一次把你卷入自己的家族争端,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么?”
她悄然回首,用绿翡翠一样透亮的眼眸凝视着我,话语里带着一丝疑惑。
“额,这个嘛……看在她给我写的信里有一半都是在向我解释缘由,希望得到我的理解,我就心软了。能让贵族大小姐这样,难道不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吗?”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看到信件开篇她冗长的解释与诉苦,不忘表达对我的朝思暮想,我瞬间就领悟了她的动机。
在余下一半的篇幅里,她阐述了自己被老爷软禁家中的情景:她仍然倍受呵护,但婚姻的事情被操纵,自己也狠不下心来以死相逼——知道自己女儿不会寻死的老爷竟大胆地纵容丝芭萝胡闹,一来二去丝芭萝被迫在老爷面前违拗心意,只得暗中寄希望于家族之外的人。
“哼,别人说你两句好话就让你鬼迷心窍了……”
她不悦地轻哼一声,甩甩头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将我甩到身后。
“哎呀,我也是为了不让阿尔瓦萨特老爷的计谋得逞嘛……你想一想,除了我得天独厚的游侠身份以外,你们这群官僚和贵族碍于身份肯定是不能扰乱婚礼现场的,这个坏人就只能我来当咯?”
我顾不得臀部隐痛,小跑两步,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解释。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跟你一起来图书馆?”
“因为我想多陪陪你呀,你好不容易这几天有休息时间了,我又不忍心为了这封信让你独守半天空房,便求你和我一起同行了。”
她冷漠地瞥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她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陪我去找与她不和的佐尔泰特,已经让我倍感荣幸了。
……
图书馆馆长室里,英姿飒爽的文连科将军顶着一头邋遢的杂乱金发,正趴在桌子上懊恼地捶打。
见我来了,佐尔泰特纹丝不乱地品尝着红茶,从我身后闪出的倩影带动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在进门的一瞬间,阿尔芙莲娜抢在我身前踱入,像个不速之客一样神气兮兮地睨着不屑一顾的佐尔泰特。
“啊呀,什尔代带着他的小女朋友来看我咯!”
他捂着嘴坏笑,刻意抬高了身调,嘹亮清澈的声音在封闭的馆长室内回响。
原先很是趾高气昂的阿尔芙莲娜瞬间羞红了脸,默默躲到了我的身后,轻轻地推着我的后背,示意我帮她解围。
“咳咳,佐尔泰特,我们今天是来商讨正经事的,这件事与文连科将军的婚姻有关……”
我觉得这样直白地戳别人痛点不太好,和蔼地走到歪头向我投来颓废目光的文连科身前,打声招呼,“好久不见,文连科将军,你应该不介意我喊你的名字吧?”
“乔治尼亚。”
我身后闪出了一位礼貌的小可爱,优雅地挥挥小手表示问好。
在先前和阿尔芙莲娜的闲聊中,我得知文连科以前也是巡查部门的一员,由阿尔芙莲娜亲自培养成巡查官,后来跳槽成禁卫军统领了。
那时,文连科和加尔都是她手下的巡查官,她们三人连同作为阵前军师的佐尔泰特,为1875年春的反教廷战争立下了大功——不过,据说佐尔泰特诱饵战术的奇谋葬送了大量友军的性命,以至于阿尔芙莲娜对此耿耿于怀。
“你们好呀,什尔代和……特萝依修小姐,你们二位的感情看上去蛮不错呢。”
他勉强从桌上支起自己挂着憔悴不堪面容的头颅,有气无力地苦笑。
“略好,略好!”
我谦逊地应道,转向盯着阿尔芙莲娜不放的佐尔泰特,准备直截了当地开启我们今日的重点话题。
“文连科都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了,我们来商讨一下对策吧?”
“天色不早了,婚礼10月9日就要举行。因为事出突然,我们只有明天一天时间做准备,现在快些讨论出对策也好。”
佐尔泰特点点头,表示赞同,“野心勃勃的阿尔瓦萨特老爷近期急于拉拢人手,贵为禁卫军统领的文连科再次成了他的目标,不惜以女儿为代价让他加入自己的势力之下。”
听到佐尔泰特的表述,我瞬间想到一个好点子,不假思索地分享,“文连科将军卸任禁卫军统领,是不是就不会被老爷如此强行拉拢了?”
“禁卫军统领之位非同小可,在国家的紧张关头卸任,恐怕是不忠不义之举啊。”
忠诚的文连科长吁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可如果我与阿尔瓦萨特小姐结为夫妻,我就处在家国对立的进退两难境界了。”
“乔治尼亚先生,你有没有尝试过态度强硬地拒绝?”阿尔芙莲娜问道。
手中精致的茶杯落定,佐尔泰特用嫌弃的眼神瞟了一眼她,“你这不是废话吗?”
“你……”
一旦她们拌起嘴来,谈话的重心就被带偏了,所以我只能委屈一下阿尔芙莲娜,将她护在身后,堵住她的嘴。
“无妨,特萝依修小姐问得也有道理。”
文连科连忙堆起笑脸,缓和气氛,“我一直都在拒绝,直到他们派人在我家门前放火骚扰,我担心家妻安危,不得不才选择了妥协……你们知道他们有多可恶吗?只要我离家处理军务,我家门前就会着起火来,我知道是阿尔瓦萨特老爷派人干的,可我找不到实证啊!”
文连科拍案而起,继续义愤填膺地控诉,“做出这样的妥协,我都不敢告诉家妻……阿尔瓦萨特老爷一定要让她家小姐取代正妻之位,我从小一块长大的家妻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
“我觉得你的妻子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你理应把这件事告诉她。”佐尔泰特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劝告。
“乔治尼亚先生,虽然你很为难,但是这种事情必须征求自己妻子的意见,这是对她最基本的尊重。”阿尔芙莲娜附和。
文连科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我不敢违抗阿尔芙莲娜的意见,只能抱歉地笑笑,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