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还没靠近,就听许娘舅歇斯底里地吼叫声和许多鱼的哭泣声。
“侬个下贱的小娘皮,为什么要去那样的地方,为什么!”
“阿拉就不该心软的,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丢入苏州河喂鱼的,阿拉为什么要送侬去学堂!”
“侬自己吃饱穿暖了吗?就敢去可怜其他人,竟然还撺掇你阿然和阿玲一起去。害死了你弟弟不够,还要害死你姑姑一家!”
“多余多余啊,就是多余,哪里是什么多鱼,侬连一根毫毛都比不上侬姑姑的呀!”
声声带泪,字字泣血,浓郁的悔恨和极致的悲凉让人心中难受万分。
许桂姐看着发愣的几人,吵嚷道:
“姑父,丁医生,快救救多鱼啊。”
几人才算醒悟,他们进了院子,看见缩成一团的许多鱼被打得血肉模糊,而许娘舅用尽全力地挥舞着手中藤条。
卫阿大连忙上前将人抱着,感觉一股酒味直冲鼻腔。
“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啊!”卫阿大也说不出安慰的话,焦急的一遍遍重复。
卫渺跑去看许多鱼。
她蜷缩在院子的桂花树下,整个后背上血肉模糊,抽烂的衣服和血肉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卫渺蹲下,“多鱼?”
没有动静。
丁医生一瞧,心道不好,弯腰将许多鱼抱在怀里朝着自家诊所跑。
卫渺扭头看正抱着卫阿大哭的撕心裂肺的许娘舅,心中沉甸甸的。
“桂姐你在家照顾好舅妈,我去看看多鱼。”
许桂姐的杏眼里满是恐惧,带着哭腔道:
“阿渺,多鱼会死吗?”
卫渺不知如何回答,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少女,安慰道:
“我给兰姐打电话了,她应该快回来了。”
许桂姐听见自己大姐要回来了,抹了一把眼泪,进了屋子。
诊室里,卫渺看着许多鱼身上的新伤叠着旧伤躯体,小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伤口我都处理好,撒上了磺胺。”丁医生也摇了摇头。
这都是什么事儿。
“只是她的求生意志不强,如果还这样下去,只怕。。。”
丁医生后面的话没说,卫渺却是懂的,可她也没有好的办法。
若是往日,她定会淡漠地想:死了也好,许娘舅能解心头之愤慨,许多鱼也能消心头之悔意。反正固有一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如今她却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卢平生说得很对,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活着的时候碌碌无为,无法对自己做错的事情进行弥补修正。
“阿渺,要好好劝劝你娘舅,阿鱼也不是故意的。”
小丁看卫渺坐在屋檐下双手撑着下巴一言不发,也一屁股坐在她身侧,重重叹口气。
“我娘舅日日打多鱼?”卫渺问。
小丁摇头,“也不经常打,喝醉酒就打,酒醒就抱着来让我叔给治。”
卫渺叹气,“人类好复杂啊。”
少年人小丁诧异看她,“我其实挺能理解许大叔的。”
卫渺示意他继续说。
“你看,许大叔往日生活清苦,后来日子好了,又喜得贵子,春风得意的时候,小囝没了,而害死自己儿子的是自己的闺女。可不就是很矛盾呗。”
卫渺想说,小囝已死,应该往前看而不是沉溺悲伤,也不该用暴力来惩罚自己的另外一个孩子。
因为相比起来,许多鱼陪伴他的时间更久,他应该更爱许多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