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震天响的马蹄声,呵斥声,骂声,接着是兵器相碰,人和马冲撞,兵器砍在骨头上的咔嚓声,呼号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上来查看情况的军官脸色大变,竖着耳朵听了一下,再对朱元璋禀报。
“陛下,恐怕不妙。”
朱元璋点头嗯了一声。
“你去看看再说。”
那军官飞快下车去,亭子里又只剩下朱元璋和朱允熥两个。
朱元璋没看倒卧在地上的四儿,看一眼落在自己身边的铁锤,摸摸面颊,冷哼一声。
“没想到咱也会遇上博浪沙的事。”
朱允熥失魂落魄,他头回见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眼离不开那明显已香消玉殒,身体不时抽搐一下的四儿,心想自己是曾想对她说快逃来的吧?
要是说了,她会不会听,现在会不会还在某个地方活着?
噢,不对,我就算说,也是说以后不要跟皇爷太接近,找个机会逃,今晚上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
逃不了,此刻变成了冷冰冰的现实,她倒卧在那儿,还有一缕芳魂在旁吗?
那铁锤,起码有四五十斤,轻易砸穿车厢,由自己和皇爷之间飞过,击中了这个瓷娃娃般精致的少女,哼也没哼一声,就这样死去。
这銮驾里空间实在狭小,这么个大铁锤砸进来,总会打中一个人。
打中皇爷有可能,打中自己也有可能。
打中了宫女,是她运气不好。
就算没死在这儿,以后她几年也会死在皇宫某个屋子,埋进孝陵。
朱允熥觉得有什么东西由额头上滑落下来,下意识去摸,湿漉漉的拿到眼前一看,赫然一手的血,心里一惊,也顿时明白那是什么。
自然是铁锤砸破车厢壁时飞溅出的木屑擦伤的,皇爷的脸多半也擦破了,只是没流那么多血。
“有什么人居然敢?”
朱元璋吁一口气。
“这还没完呢,他们可比张良谋划得强多了。”
他们,他们是谁?
朱允熥打了个寒战,车厢外面乱纷纷,人喊马嘶,厮杀之声简直近在车厢外,直想探头出去看,又想起陈友谅旧事,还是不敢。
“这是在应天府城里,还能让他们反了天不成。”
朱元璋冷笑连连。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们暗中精心谋划,当然是有了一定成算才铤而走险,要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他们怎么会发动?”
朱允熥先是觉得皇爷这话实属废话文学,咂摸一下,还真是那么回事。
真难以想象叛乱突如其来的发生,反贼在这周围布下了罗网,博浪沙式的一击只是起手式,就连用更多的人冲击也只是试探,还未到考验的时刻。
不会真的叛乱成功杀害了皇爷吧?让大明才二十几年就陷入天下大乱,重新洗牌。
这是原本历史上所无的事,是自己穿越带来的变化吗?
“皇爷不会有事的。”
“咱戎马倥偬一生,啥险事没经历过,好几次要是死都算死得其所,死得壮烈,要是死在这儿,那才叫阴沟里翻船。”
朱元璋微笑说这话,带着点不屑,朱允熥自然懂得,皇爷这是在说绝不会有事。
可有没有事,谁知道呢?
皇爷刚刚自己都承认反贼们精心准备,比张良强多了,是有机会的,机会小归小,万一他们竟然成事了呢?
要是他们成事,皇爷会被杀死在当场,不用说,自己同样难逃劫数。
自己倒是不担心,必要时该逃就逃,宅男系统会保护自己,但这时候皇爷可万万不能死啊,他死,大明可真的就乱了。
自己自诩有经天纬地的见识和才能,全都是波谢特,此时万种可能,都不如皇爷活着。
“皇爷,我会保护你的。”
朱元璋含笑点头。
“好孩子,有你这份心就够了,咱养那么多卫士是干嘛吃的?”
两人正说,刚刚下去的军官又匆忙登入亭子,下跪禀报。
“陛下,咱们队伍前后都遭贼人攻击,黑暗里看不到有多少,总之不少,有骑马的,放箭的,各卫的带刀侍卫都有死伤,贼人不急着攻,稍微接触就退,只远远的放箭,让咱们困在这儿,没法往前走。”
“这儿是哪儿,离皇城还有多远?”
“这儿大概在洞神宫附近,离洪武门大约还六七里地,离西华门大约五六里。”
“你的看法如何?”
“刚刚虎贲卫同知廖本陆和旗手卫指挥佥事米禾各都赶来跟臣碰了头,商议对策,除了收缩队形护住銮驾外,预备派骑术好的侍卫务必冲出包围前往洪武门和西华门,调集卫所兵马赶来救驾。或者咱们齐心协力护住圣驾往洪武门去,料想打破了反贼包围他们也就作鸟兽散了,不敢缠斗到皇城附近。”
朱元璋脸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