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任天行离家出走,数月有余。
顺风没有着急出去混钱,家里里里外外需要有一个人帮衬着老大(老爸)营务庄稼。
农村的夜晚总是漫长的。家里也没有多少亩地耕种,每天种一部分,十多天也就早早完事儿。
前些天,一场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两夜,黄土地贪婪的吮吸着雨公公的馈赠,喝足了。土地松软,墒情正合适种子发芽。
俗话说土壤更需要养分,种子优质,如果没有肥沃的土壤,种不出丰收的庄稼。优质的种子需要肥沃的土壤,肥沃的土壤滋润着优质的种子。
吃过黑夜饭后,和往常一样。老大打开电视,黑白电视。
雷打不动的看七点钟《新闻联播》,有一则新闻关系到庄稼汉们的切身利益。
就是2000年3月2号,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的关于农村税费改革试点工作的通知》。农村税费改革,极大的鼓舞了农村庄稼把式们种地的积极性,客观正确的如实的减免税,最大限度的提高农民种庄稼的积极性。
农民能够吃上一日三餐,家里有余粮,堆满仓,心中不慌。
随着时代的发展,国家经济突飞猛进的发展,农村广袤无垠的土地,也经历着改革开放的洗礼,农民与土地税费之间问题,日渐突出。
庄稼汉们一日三餐填饱肚子的好日子快要来到了,屋里的婆姨们忙着给自己的孩子纳着千层底的条绒布鞋……
庄里头闲话中心。
“留后养老送终,古往今来,老人说的不无道理。你看上湾里的毛家老两人,虽说六个儿子,两个傻瓜,最起码都是儿子送终的。”
“小辈们除了老四跟前有一个带把子的。其余全是赔钱货,走的时候连顶孝子盆的都没有啊。”
(第十一章有提示毛家一家情况)
“唉,再说人吃五谷杂粮,岂能没病没灾的,躺在炕上,谁是给他们端一碗开水的。”
“国家计划生育政策,谁家生一个女娃还奖励现大洋呢,就是让生一个好,也不知道哪位专家买狗皮膏药的,来农村实地看看啊。”
……
闲话中心,谝闲传的,大家农闲的时候,你一言,他一句的,过过心慌。仅此而已。
庄稼把式们们都已经种完了自家的黄土地,年青后生早已经离开了山沟沟,各自寻找外面的世界,所谓的打工盲流,最起码都是读过几年书的,在学校里拉过几天屎的,撒过几天尿的,否则去城市里看厕所都没人要,社会很现实。
当然,他们唯一的去处,建筑工地,长年累月跟着包工头。
包工头,必须感谢改革开放的这股改革风,只因为它是新鲜的,时髦的代名词。仔细想来,与古代的周扒皮没什么区别的。
只有烈日当空,他们光着膀子,砖头块,压弯脊梁,流着汗水,吃力的爬着还没修好的楼梯,稍不留神,直接会变现的,领盒饭,他们就踏实了,不在每天拼命劳作十二小时,有时候甚至更长时间。否则包工头压榨的血汗钱从哪里来?
当然,一部分包工头还是有一点点人情味儿,其实所谓的人情味儿,无非就是拉拢人心而已,这种人心黑的不要不要的,往往比先前的包工头还要心黑。
顺风也和庄里的庄稼把式们一样,地里的庄稼都已经种完了,准备启程奔波。积攒点钱,毕竟年龄也大了,该成家了,至于立业?无从谈起,如今的社会,先成家后立业,还是先立业后成家?有点滑稽可笑。
底层的人们哪来的业?又有几个人立业?只不过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中,努力拼搏,寻找一丝丝机会,多挣点银两,平顺的生活,不,平顺的生存而已,谈不上生活,生活有点奢侈。
说来也巧,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
顺风离开这个似家非家的冷清的高墙大院里的前一天。
二叔家的四哥离开人世,再也不会忍受全身溃烂的疼痛,每天度日如年的煎熬了。
堂四哥的离去,顺风心情是沉重的。
曾经的岁月,一起大山里放羊,他学会了抽烟,最重要的是庄稼地里的农活,某种程度上还是堂四哥教会他的。
堂四哥,他的一条腿有点毛病,腿有点瘸,自从小学读完后一直在读家里蹲大学,黄土地里的营务没有他不会干的,一直到四十多岁,依旧单身汉。在农村,基本成型就是光棍汉,不像城市中的善男信女,正值当年,大婚未结,小婚不断。
这样一位能勤俭持家的老实人,在山沟沟里头,很多和他一样的命运的单身汉。
任天行临走时,去二叔家看了一眼,只因为走的急,没能买些补品,其实补品也只能给全身溃烂的微生物享用。
索性各方面给三哥一点银两。
此时的四哥已经躺在炕上,不能动弹。曾经犯的毛病,爱抽两口,现在也无能为力,抽不了。
听四哥说起,唉,他的一辈子就下场了。有谁能想到,自己久经沙场的庄稼把式,会在那里栽跟头。
天意,天意难违!
那是初春的一天早晨,他吆喝着毛驴,毛驴拉着架子车(木制的农用工具),行走在上坡的土路上,春寒料峭,严寒的冬天似乎还没真正过去,西北风吹过来,凉飕飕的,一阵阵冷冷的,他把帽子使劲的往脖子上拽了拽,继续前行。
他就是想趁着没有开始播种,把晾干了的苜蓿弄到打碾场里。
山梁梁上,西北风刮着,格外的冷。
苜蓿装满架子车,高高的一车,他站在装满苜蓿的车上,其实就是在苜蓿的最顶层,然后用粗麻绳来回使劲弄紧,防止半山腰苜蓿散落一地。
没想到,刚准备收拾绳索,绳索中间断了,自己使的劲全部用在自己身上,他从高空抛物线坠落在架子车沿上,那可是实木,直接摔断了后脖子骨。
人要倒霉喝凉水塞牙缝。这是人的命里该有的难,经过医院抢救,人是活过来,可是骨头触动了什么神经,从此便卧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