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重华殿寂静下来,转眼天已蒙蒙亮。
楚长卿将那喝了安神汤在自己怀里睡去的人,轻轻放到床榻上,给他掖好被子。
坐在床缘,默默注视着那张在睡颜,抬手轻轻给他抚平微蹙的眉宇。
「王爷,您的伤口该处理一下了。」若影端着烫伤药和绷带,在他身后轻声道。
为了避免吵醒好不容易安睡的人,楚长卿转身出了内殿。
衣裳褪去,露出肩头后背那一大片通红带血的烫伤,早已没了皮肉的覆盖,那范围有成人前臂那么大,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脊背,最上方还有一个不深不浅的血色齿印。
楚长卿一语不发地转过身,让若影给自己上药。
烈酒浸上伤口,楚长卿额间青筋鼓起,紧拧着眉,只缓缓喘息。
「去找方凌云的人多派几个。」
「属下知道。」
……
大雪纷纷,下了七日,没有等来方凌云。
太后没有醒,小饼也没有醒,据小灼说,那孩子高热好几日,至今未褪。
楚成允握着母后的手,将那微凉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暖着。
原本女人光洁柔软的面颊,此刻有一侧被一片可怖的伤痕占据。
从前女人总喜欢逮着自己问,「阿允,母妃好不好看?」
她那引以为傲的美貌,如今被这丑陋的伤痕取代,若是她醒来看到自己的脸,会不会难过害怕……
楚成允心口仿佛被刀割一样,痛到无法呼吸,细碎的呜咽汹涌成潮,整个人都沉浸在那哀伤和痛苦中。
漫长的等待最煎熬,如同一根绳索绞在脖颈,让你缓缓窒息,清晰地感受那绝望窒息的过程。
……
楚成允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寝殿里,一转头,就看到那伏在一旁案上处理政务的楚长卿。
因为担心楚成允,便把政务都搬来了重华殿的寝殿。
察觉到视线,楚长卿搁笔,走到床边,俯身在楚成允额上落下一吻。
「听小灼说你今日整日未进食,吃一些好不好?」
楚成允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掀开被子起身,拿了一旁的衣裳,一言不发地穿上。
楚长卿在一旁看着,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痛,像针刺一般。
自从那次之后,这小子就再也没有同自己说过一句话,没有哭,没有笑,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仿佛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
楚长卿宁愿他同自己哭,或者骂自己,打自己,也好过如今这样一语不发,仿佛看不见自己的存在。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揽着楚成允的腰,下巴搁在他肩头,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阿允要不要吃。」
楚成允盯着糖葫芦看了一会儿,推开他的手,「要用膳,不吃了。」
这么些天以来第一句话。
楚长卿笑了一下,「好,那用完膳再吃。」
糖葫芦被插在了茶壶里,楚长卿把人抱在怀里,用勺子一勺一勺地给怀里人喂汤,喂完汤又喂饭。
楚成允似乎什么都不挑一般,皇叔递过来什么就吃什么。
直到一块肥腻腻的红烧肉递到唇边,楚成允转脸去看楚长卿。
楚长卿举着筷子没有动,心道——阿允,同皇叔说,不吃肥肉。
谁料,楚成允转过头,张嘴整个咬了下去,面无表情地鼓着腮帮子,咀嚼几下,咽了下去。
楚长卿心口被堵得难受,好半晌儿,「阿允是打算永远不同皇叔说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