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木讷呆滞,无法组织言语。如沐浴神光,如春水盈溢大地,如盛夏耀眼。一时人们忘了伤痛,平了愤懑,手中的兵器沉重而罪孽,愈过千斤,精神的视界只剩一道曜世之光。
当神出现时,没有人能直视她的光芒!
“神——!你可还记得一个叫嫣然的女孩?”忽然一道雄狮般的怒吼炸响,天地荧光散去,战士们心中的茫然褪色,再次清醒过来。
不论在场的那支还是人们,都能见到一个老人划破长空,奔着那神影而去。
不老仁一跃如燕子低飞,一脚踩跪一只狰狞的狂奔而来的血色那支,于怪物头顶急速拔升,如大鹏展翅高飞。
“天地之时辰者。晨分阴阳,昏生混沌!”随着老人术数的展开,在染血的雪原上空,那道曜世的白光有一半黯淡下来。
天地异象变换。
一边是神光,一边是昏暗。
确是黄昏时分,却是与神争得半边天!
直插云霄的大山脚下,方圆十里的平原积攒的如镜般的茫茫皑雪,此刻又在神沐浴的圣光与不老仁的术下划分阴阳二面。
风起云涌,强大的意志碰撞牵引,天象从未有过的浩荡。
神停下脚步,看向眼前怒发冲冠之人,伸出白嫩俏润的一根手指,吐字如磁:
“剥离。”
不老仁就这么静止在她的前方,仿佛惯性从来没来过。
年迈之躯突然置身一片真空中,像只胖猴在原地挣扎。
“二曰爆!”下方战场忽然响起战天殇的一声暴喝,“动手——!”
如梦方醒的战士们听令,用颤抖的手挥刀砍向伏地不起的虔诚叩拜的那支残余。
一时间,血雨齐飞,战场出现一边倒的情况,那支尽数被屠。
“——?”
正是神目光转移之际,老人趁机拿起酒葫芦对嘴一灌,青衫适时闪现在老人身后,助力化解牢笼。
神漠然与地上的战者对视,战者得逞一笑,很快便止住,像只公鸡被掐住了喉咙。
巨大的黑暗笼罩住整个天空,满月压人,辉光黯淡,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一轮浩大的圆月,寂静无声中漆黑临近。
当整个月亮被吞噬殆尽,战者的世界将没有了光。
“——”
所谓神威。
“触吾意志者,不见天日。”
神面向不老仁,伸出的左手挡住老人嘴里喷出的酒洒,如一堵空气墙凝贴在她的掌前,酒洒成雾,在空气中自燃,点成一片火海。
神的另一只手在嘴角停住,如玉葱般纤细修长的手指润映了火光的粉红,曲弯成一个好似月牙的弧度。
却见突袭的青衫从她完美的身躯穿过,像是虚影般不存在于这方天地。
神俏皮掩嘴一笑,道:“青衫,我们刚才水乳交融了呢。”
青衫穿过火海,有几分狼狈,又收势不住,乾坤颠倒间撞向了不老仁。
两人从半空跌在地上,神开心嘲笑。
……
“神、神……是您吗。神……”冰川跪在地上,充血的角质皮上布了一层暗红的血,一条条碎裂的伤口,说不清是可怜还是狰狞。
嗒!轻微的脚步声。
“神……您来救我了吗?”它硕大的头颅两只已然瞎掉的眼睛紧闭着,漆黑的眼窝处流下两行血泪。
道女轻轻走到冰川跟前,一身白色道袍,纤细的娇躯在风中显得道袍有些宽松,蓬松的及肩长发,大眼睛明亮微光。
“道家·迷途。”她轻声说。
施展完术后,道女无喜无悲的绕过血红色沾染的那支,抬头仰望北方,那里的天空火海耀眼夺目。
“道女大人,为什么不直接了结它?”一个黑影在不远处浮现,声音分不清男女。
“没什么两样。”道女闭上眼,“父亲的仇,自然要用父亲的遗术。”
当道女再睁开眼,表情又恢复了生动,有些许怯弱。她轻提一口气。穿过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的战场,踏雪无痕。
“战伯伯,歼灭战已经打完了,我们撤退吧——啊,战伯伯,你怎么了?”道女手忙脚乱的扶起战天殇。
“呼……呼……”战者接连几个深呼吸,双手抓紧眼前之人的胳膊,浑身虚弱颤抖,双目紧闭,咬牙道:“走!”
战士们听令,收起同袍们的残骸,默然有序。
“上山之神。遵循远古的约定,您不能插手圣战双方。”道女大声喊道。
神静静看过一眼下方的人类,任凭他们动作飞快的处理好、打扫完战场,既不说话也不动作。
在雪原凹壑处,战氏子弟掏出一架架隐藏好的雪橇,唤醒雪橇犬,引爆阵法。
战场如遮起帷幕,主演们退场。
风吹雪,雾隐花,消匿在北方。
……
雪又下了。
空中的战斗暂停了一会,重新拉开。
“咳,咳——”胖道士喝尽暗黄葫芦中的最后一滴酒,因为吃得太急,呛得脸颊通红,络腮胡子一簇一簇的抖动。
不老仁太老了,这一咳就是很长时间。神注视着这位风中残烛的老人,表情却逐渐凝重。
老人微胖的身躯变得消瘦而挺拔起来,他逐渐升空,与神平视。
“仁者大人……”青衫仰视着老人,悲伤轻喃。
“青衫小子,你也走吧。”不老仁周身红色的本源如气缠绕,天地间,黄昏时,西天暗红,阴煞之气如海纳百川涌来。
昏晨变!
修时节之术者,舍身饲魔之禁术!
“青衫,你不许走。”神说道。
虚无之链缠住青衫。
“我留下来帮你。”青衫对老人说。
老人深吸口气。
“走!”雄狮般怒吼。
虚无之链破碎,一堵红色的气墙挡在青衫与神明的战场之间。
“你——”神像个小女孩被夺去了心爱的玩具,在半空中跳脚。虚空下的雪地便留下一串娇小的足印。
“青衫你给我回来。”她用原本的嗓音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