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冷冽,吹得人脸颊生疼。
邓颖霏在啜泣中艰难入睡,许毅然悄然离开时,太阳下山入夜。
南江的晚上伴随着刀片般冷风,寒冷如期而至,萧瑟的城市,没有往日行人急促脚步的热闹,大家不愿意在外面呆着,想尽早回到温暖的家中。
挂掉电话,站在小区门口,连续抽了几根烟。
许毅然陷入自我怀疑中,用力吸了吸鼻子说:“军哥,我是不是错了?”
“如果当时,我不把唐克和邹清玉暗珠勾连的录像和照片藏一手,而是拿出来甩到林少英的脸上,邓主任肯定不会死。”
“我太自信了,以至于自负!”
挨着树干的顾定军,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扔下的烟蒂用脚尖踩灭,揉搓。
“错什么?”
“这件事你能完美自救,完成救赎,逮住那几个混蛋,已经做到足够出色,传出去,你这位南江神探,再次声名鹊起,被人神化。”
“别自责,你应该高兴,问题得到解决,你破案的能力和天赋,得到认可,这是你最大的依仗,我羡慕都来不及呢。”
“你有一颗纯粹的心,有一个为民的愿,有底线,有原则。”
“不像我,注定一辈子无法摆脱某些羁绊,人情债欠下,就一辈子了!”
他说的是严东海。
对于顾定军来说,退伍再就业,严东海看在世代交好的份上,关键时刻伸手拉他一把,给予帮助,已然算得上再造之恩。
这层关系,顾定军从警以来只口不谈。
兴许愿意心底的自卑,不敢攀权附贵,更不敢拿着严东海的名头,把两家人那一丝情分都物尽其用。
单位内,几乎没人知道顾定军和严东海有关系,他从来不会主动提及。
许毅然扭头抬高,看了一眼邓颖霏家,愈发沉重说:“是啊,有些人情债一旦欠下,真的还不了。”
“严东海多好,至少是个靠山。”
“这么多年没帮你谋一官半职,是对你的考验。”
“队伍今年变动很大,空位很多,你有机会上,他也乐见其成,多了个帮手,所以才会对你重新投来注视的目光。”
顾定军摆动手指啧啧道:“我不需要他注视我。”
“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亏欠更多,不能心无杂念,秉承公正态度去干活。”
“单位内或多或少会受到领导的影响,但很多时候至少不越界。”
“他,越界了!”
许毅然自嘲道:“军哥,你心里黑白分明,没有灰色地带吗?”
顾定军第一次跟外人坦言内心话。
“不是没有,而是........”
“不想有!”
“不过,这个大染缸里,谁又能分辨呢?”
“我的固执坚持,在更多人看来是愚蠢,明明机会那么好,点个头就能获得让人羡慕的职位,偏偏我这脖子,有点硬。”
“是涂了印度神油吧?”
“印度神油是擦脖子的吗?你可别骗我。”
“是的,下次我给你擦一点上去,你会感受到什么叫做热辣辣的硬!”
沉重话题被许毅然特意打岔,玩闹间弥消于无形。
开车往回赶,顾定军忍不住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样?”
许毅然停职是板上钉钉。
破了案件,拿回配枪,有莫大的功劳。
一码归一码,单位最喜欢分开来计算,李建文当面开尊口停职,已经是对许毅然最低的处罚标准。
无所谓的摊手道:“能有什么打算,静静等待组织的发落。”
“这段时间当放个假吧。”
“难得清闲下来,连夜加班这么干下去,铁打都生锈呢。”
“劳逸结合,以后刑警队就仰仗军哥你了,多费心。”
身边战友一个个以不同方式离开,顾定军勉强挤出笑容,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
“瞎胡闹!”
刚吃饱饭,李青云震怒。
“你拼搏了那么久,达到了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拿到了功勋和荣誉。”
“就这么离开警队战线,你甘心吗?”
面对老爷子的质问,许毅然默然不语。
案件后续有很多要急于处理,李建文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家里只有一老一少。
刚刚,许毅然表达了要离开公安战线的想法,当即遭到李青云的呵斥。
叹一口气,老爷子不免心疼起来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于公于私,伤害很大。”
“正因如此,你才要迎难而上,并非选择退缩,逃避,放弃,换个战线,你保证能做得好?”
“能不能适应都是个问题,适应期多久也是个未知数。”
“【江河金章】你以为就是一块没用的勋章,放在家里柜子的摆设吗?”
“你知道,这块勋章上一任获得者是谁呢?”
“陈汉生!”
“他,就是【江河金章】的上一个获得者。”
“金章不一定代表,你最终能走上他那个位置,但至少说明,你有潜力!”
【江河金章】的上一任获得者是陈汉生?
这个冷知识,许毅然两世为人都不得而知。
看来‘外公’藏得很深!
侧面证明,这块金章对于个人来说,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赶紧倒一杯水递过去,许毅然谄媚笑道:“老爷子,莫要生气,为了小子一点破事儿生那么大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