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艳蓉气呼呼地回到了场边,郑元仪和几个同是将门子弟的伙伴围了过来。
郑元仪不知道从谁手里抢来了把刀扇,一边给韦艳蓉扇着风一边笑呵呵地说道:“艳蓉,威风啊!这赛场上没有谁的风头比你还足的,皇上都在上头看着呢,都说皇上还没立皇后,没准儿皇上就真看上你了!”
韦艳蓉心里正在窝火,她瞪大了眼睛指着郑元仪鼻子就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郑叔父是何等谨言慎行之人,却生了你这么个倭瓜,一天到晚惹祸,只会给家里出丑,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别说话,说出来的话比狗叫还难听!”
郑元仪挠挠脑袋,一脸委屈像。
“我……我说什么了?狗叫难听吗?我家阿黄……”
他话没说完,就见韦艳蓉已经大步流星地在自己面前走开了,他继续嘟囔了两句:“艳蓉这是怎么了?玩笑都开不得了?”
韦艳蓉没心思理会郑元仪的感受,也不在乎身旁跟着自己的几个同伴。
她心里只想着萧宇的事,还是越想越气。
那小王爷到底怎么回事,自己的一番好意却全让他当了驴肝肺。自小到大都是别人宠着她哄着她,没有人敢跟她说上一句硬话,惹她不高兴。
但今天倒好,那个小王爷是做全了,根本不顾及她女孩儿家家的心思。
生气归生气,但她心里却又老想着他,还担心着他受伤的后背。
越是这样,她越想发火,这是她韦玉蓉吗?她什么时候也开始伤春悲秋了,她可是大大咧咧的男孩子脾性啊!
越想越抓狂,耳边还有人嗡样嗡样作响,她头一次觉得那些总想讨好她的同伴就像一群苍蝇,烦死人了!
她正要发作,想找个理由把这群“苍蝇”都打发走,好让自己清静一会儿。
但突然那些“苍蝇”都不说话了。
一个厚重沉稳的声音出现在韦艳蓉的耳膜里。
“艳蓉……”
她习惯性地“嗯”了一声,却全然没有走心。
有人悄悄碰碰她的胳膊:“诶,艳蓉,韦世伯正喊你呢!”
韦艳蓉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她的阿父。
韦睿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头戴进贤冠,身着一身天青色的宽袖长袍,未着戎装,不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倒像一位风流名士。
“韦虎”素来儒雅,是百年来少有的帅才,这些年在江淮流域和北朝大魏发生的几场大战都少不了他的影子。
据说自从江夏王爷不掌军权之后,只要在交战中南朝取得的胜利,背后都少不了有他韦睿在后面运筹帷幄的,他几乎就没让北魏沾过什么便宜。
他腿上有疾,早已不上阵杀敌,但他善于治军,所指挥的军队纪律严明,沙场用命,光斩下的魏军头颅加在一起都足够垒一百座京观的了。
朝廷的人敬他,畏他,都想拉拢他,但他从不站队,只恪守军人的职责,所以即使是像当今天子这般多疑的君主也信任他。
而这些世交家族里的子侄辈们,尤其是这些半大不小孩子的孩子格外敬重他,甚至更是怕他。
在“韦虎”面前,这几个世家子弟身形立马小了一圈,一个个就像过街的耗子,慌慌张张地就向韦睿作揖问安,之后便都出溜溜地跑掉了。
围猎场依旧热闹非凡,似乎没有太多人在意这对“父子”。
说实话韦艳蓉心里还是忐忑,要咬嘴唇,刚想纳个万福,但转头一想自己的穿着,又只好硬着头皮拱手作揖。
“阿父。”
“嗯……”
韦睿拖着长音回了一声,此时他那如刀刻一般瘦削的脸上就像铺上了一层寒霜。
整个身子立在原地岿然不动,像极了极北苦寒之地深埋地下万年不化的冰块。
韦艳蓉一只手心里正握着一枚金丸,不停摩挲着,手心都是手汗。
在阿父那双锐利的目光之下,她越发地心虚,不敢抬头看他,
突然,她听到阿父嘴里发出了一声叹息,刚刚还提到嗓子眼儿里的心这才终于放下。
她了解她的阿父,这声叹息就说明她的阿父已经原谅了她。
再一抬头,那张原本冷若冰霜的眼神突然变得宠溺起来。
韦艳蓉娇声道:“阿父,艳蓉知错了!”
韦睿脸上多了几分宠溺的笑:“为父该怎么说呢……唉,我儿就不该女扮男装来到此地。回去之后一定要闭门思过,一个月都不许再出门了,也不许再跟着那几个浑小子满街乱窜了,我韦家的女儿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让人笑话!”
韦艳蓉撒娇道:“阿父,知道了!”
韦睿还是摇摇头:“现在就走,为父让你堂兄送你回去。”
“现在?比试尚未结束,女儿的马刚刚借给小王爷,他尚未还我呢!”
“还敢说!”韦睿脸上又带着怒气,“刚刚你去干什么了!当为父没有看到,你这一折腾,就不怕给为父惹祸上身吗?”
“谁敢给你惹祸呢?”韦艳蓉眼睛转了转,“阿父,您自幼教育女儿要明是非懂对错,女儿牢记哉想你,您也看到了,有人明明在欺负那个小王爷,女儿就是气不过。”
“胡闹,这种事情别人躲还来不及,你就一门心思想往上撞,有人看着呢!大家不敢做的事就你胆大!”
“看见就看见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呗,再说,阿父是最敬重江夏王爷的,若换了阿父,就怕救人之切比女儿更甚才是!”
“胡说八道也该看看场合,你真想气死为父了!”
“阿父,是您教导女儿为人清正,莫做随波逐流之人!阿父都看到了,你说说,那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韦艳蓉说话大大咧咧,不注意场合,这就引来了周围许多人的侧目。
韦睿老师因韦艳蓉不注意场合的言论而火起。
“你……给为父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场所。”韦睿说着就四下看去,“定是那崔宏,还有郑元仪把你教坏了,回头为父就上他们府上去讨要说法!”
这时候郑元仪正扇着刀扇走到韦睿的身后,别的没听见,倒听见这位韦世伯有些气急败坏地“要上他家讨要说法”,知道自己闯祸,赶忙扭头闪人。
韦艳蓉本就心如烈火,她是急了:“阿父莫要乱攀,是艳蓉自己非要跟来的,不关两位兄长之事!女儿与追影相伴多时,小王爷不把追影还给女儿,女儿就留在这里不走!”
“糊涂!”
一向以儒雅示人的韦睿在众人眼前如此发作,这不禁又引来了周围勋贵大臣的注意,但这对性格同样执拗的虎父虎女却全不在意,两个人就这么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