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意识还是身体都很沉重。

睁不开眼，整个人像是沉溺于水中，悬浮失重，就连氧气也逐渐变得稀薄。

她大口喘着气，恐惧与茫然在心头交织。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只能任人宰割的幼年，绝望无助，就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来。

有谁来救救我呢。

那时，她总是这样想着。

这几乎变成了一种执念，即便当她第一次朝施暴者举起利器时，温热鲜血飞溅上她苍白冰凉的脸颊，她瞳仁颤动着，精神恍惚。

那一刻，她看着血泊中对方扭曲狰狞的脸，心里依旧喃喃的问着。

有谁来救救我呢？

没有回应。

于是她抬袖擦干净眉眼上的污血，面无表情，一下一下，将对方的脸砸得血肉糜烂，模糊不清，变成一滩分辨不了的怪物。

怪物总是会露出很恐怖的表情，但没关系，只要看不清就不会害怕了。

小姑娘麻木的举起利器，眼底迸发着几近癫狂的绮丽迷乱色彩，她弯眸，为终于找到了保护自己的方法而感到由衷的高兴着。

高兴得几乎要落泪。

而那滴滑落眼角的绝望泪水被人以指腹轻轻拭去，紧接着，有人握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手，将她双手捂在掌心紧紧包裹着。

耳畔，传来对方崩溃到语次凌乱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杳…我每次都来得很晚，对不起，对不起……”

手中紧握的利器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有冰凉液体一滴一滴的落在她手背，惹得她心尖泛痒。

恍惚间，意识如同掠过高墙的白鸟般，载着她进入了另一个梦境。

——

「阿杳，你好慢啊。」

少年抱着剑，身姿清瘦高挑，慵懒散漫的倚着褪色的红墙。

长街十里清寂，细雨中，几枝坠满了露水的棠花开得饱满，与他如霁雪般无暇的猎猎白衣相衬，平添了几分无端令人心悸的绯红。

见小姑娘走近，少年噙着笑，站直身走到她面前屈起手指在她额头不轻不重敲了一下。

「扔纸团的时候都跟你说了在下雨，怎么出门不带伞啊。」

委屈巴巴的捂着额头，小姑娘瞪他。

「纸团被我爹捡到了，你就等死吧。他已经换上朝服在去皇宫告状的路上了！我可是背着哥哥姐姐偷偷溜出来的，你还说我。」

少年神色明显慌乱了起来，他眼神闪躲，故作镇定，尴尬的以拳抵唇清咳了两声。

「这样啊…没事，父皇的巴掌最起码明天才能落我身上，那什么，死猪不怕开水烫，今朝有酒今朝醉。走！阿杳，我带你玩去。」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额角就被少年指腹轻轻揉了揉。

他脱下外袍盖在她头上，将小小一只的姑娘牢牢挡住，隔绝了雨幕。

「干什么呀裴韶！！」

眼前视线一黑，小姑娘茫然的伸出手摸瞎。

少年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他掀开衣袍一角钻了进去，与她顶着那件白袍，在雨中相视而笑。

「阿杳，矮矮。」

「你才矮矮呢！！」

「那可不，你一生气我就只能跪着听你讲话。那时阿杳比我高多了。」

小姑娘听得脸颊一红，水漉漉的杏眸映着少年清隽面容，许久，咬着唇扭过头去狠狠的踩了他一脚，轻哼一声。

「白痴！」

「好好好，明明小时候还会甜甜的追在屁股后面叫我裴哥哥，孩子长大了叛逆了直接叫我白痴是吧。」

少年简直道心破碎。

趁小姑娘不注意，他抄起她的膝盖弯就打横抱起，掂了掂。也不管怀中的糯米团怎么挣扎反抗，他眉目柔和，薄唇噙起得意的笑。

「再骂我，我把你扔河里去。」